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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宫娇缠(116)

作者: 安如沐 阅读记录

可是萧凌安攥得很紧, 在她的手背上留下一道红印,疼得她咬牙用指甲掐住萧凌安掌心的软肉, 狠心地往外一拧,坚韧的指甲在他的掌心划下血痕,隐约可见血珠正要透过皮肉渗出来。

萧凌安被逼得不得不松开,如梦初醒地收回手, 眼底恢复了从前的清明。

“为何这么问?难道就因为那几盏灯吗?”沈如霜回味着萧凌安方才说的话,眸中闪过嘲笑和讽刺,唇角的笑意也没有一丝情意, 冷冷审视着萧凌安道:

“难不成今日是你计划好的?故意让我知道你从前做的那些事情,所以必须这么唤一声,是吗?”

“霜儿,你竟是这样想的?”萧凌安丝帕擦拭着掌心的伤口, 讶异又不甘地回头望了一眼沈如霜,回想起两年之中的悲痛和伤感,不知如何再去解释,只能憋闷地将这口气咽下去。

他那时真的以为再也见不到霜儿了, 每每到了这个时节就会想起过往的一幕幕,特别是服用了还梦丹后时常半夜做梦惊醒, 所以才会坚持去买来花灯, 日夜放在养心殿看着得以慰藉。

今日若非那位阿婆提起,霜儿根本就不会知道这些事情, 绝非他存心设计这些来邀功, 他也没有落魄到用这种无趣的手段。

他真的......只是想听霜儿唤一声久违的“夫君”。

“如何想并不重要, 下回别说这种话就好。”

沈如霜没有回应萧凌安的震惊和委屈,下意识与他拉开了一小段距离,错开身影兀自往前走着,防备着不愿同他靠近。

方才从萧凌安的神色和那位阿婆的反应来看,她估摸着十之八九是巧合,按照萧凌安那孤傲的性子应当也不想让她知道,但是她依然刻意这么问了,为的就是能让萧凌安心中神思不定,如此便能快些摆脱纠缠。

她也没有半分愧疚,步子迈得闲散悠然,这种委屈她从前受过太多,每回真心想讨萧凌安开心总是被抛掷,难得让他受一回冤枉气,她反倒觉得心安理得。

更何况,萧凌安想让她唤的是“夫君”。

怎么可能......她从两年多以前的那一夜,被萧凌安亲手灌下避子汤的那一刻起,就再也没有唤过他“夫君”了。因为那时候她才恍然间清醒过来,她真正爱的夫君根本不是眼前阴狠果决的萧凌安,曾经清风朗月的三皇子已经再也寻不到了。

只有她真心喜欢才能唤得出口,不过在萧凌安眼中,可能这只是轻而易举的一个称谓罢了。

阿淮再次回过头时发现沈如霜脸色不好,与刚刚恬静欢喜的样子截然不同,于是有些疲惫地放慢了步子,鼓着腮帮子靠在她的身上,蹭来蹭去撒娇道:

“阿娘,什么时候回去呀?阿淮累了......”

沈如霜疼爱地抚摸着阿淮的小脑瓜,一把将他抱在怀中,揉搓着他香软的脸蛋,暂且将方才的不愉快置之脑后,温柔地贴在他耳边道:

“阿淮是喜欢外面,还是喜欢皇宫呀?如果一直都不回皇宫好不好呢?”

阿淮咬着手指思忖片刻,灵动的大眼睛滴溜溜转悠一圈,似懂非懂地指了指皇宫的方向。

“外面这么多好玩的,难道不好吗?还有折柳镇呢?”沈如霜意外地挑眉,尽量平静地问道。

“嗯......皇宫是阿淮唯一的家,阿淮喜欢那里......”阿淮懵懂地回答着,歪了歪脑袋笑得天真可爱,说出来的话却让沈如霜陷入了沉默。

她也是看着天色已晚,突发奇想才随口问了一句,心思胡乱想着若是能够带着阿淮一起离开就好了,不过这孩子如果听懂了她在说些什么,难不成真的选皇宫?

沈如霜脊背一阵发凉,刹那间想到把皇宫当作家的应当只有萧凌安一人,这孩子不会是随了萧凌安,天生就是属于这个地方的料子.......她不敢再想下去,只当阿淮童言无忌,还想再哄几句时才发现他已经在怀中昏昏欲睡了。

街道也快走到了尽头,只有稀疏寥落的行人在匆匆往家赶,绚烂灯火和喧嚣人声已经离身后很远,遥遥看去只有一片模糊的光影。

安公公亲自驾着车等在路口,贴心地把阿淮的奶娘也一同带来了,沈如霜如释重负地把孩子交给奶娘,让他们单独坐铺着软垫的马车走在前面,她与萧凌安同乘一辆,时不时能够掀起帘子查探前面的状况。

幸好一路畅通无阻,颠簸的马车本就容易瞌睡,阿淮又难得折腾得这么累,还没下马车就已经睡熟了,沈如霜看了一眼就让奶娘抱走歇息,独自与萧凌安在凤仪宫门口相对无言。

“陛下,若是无事我便告退了。”沈如霜也有了些许疲倦,一想到刚刚那些破事儿就头疼,规矩守礼却冷漠疏离地想打发萧凌安离开。

萧凌安眸光幽深地望着沈如霜,仿佛在等着她想起什么似的,可是等了许久只看见她打哈欠,于是只能自己敛着眉眼,轻声道:

“霜儿,朕想吃面,银丝面。”

沈如霜一愣,过了一会儿才猛然间想起来,自从嫁给萧凌安以后的每一个生辰,她都会亲手做两碗银丝面,并且笑着看他吃下去。

只有她逃离皇宫那一年和今年没有做,往后也不会再做了。

这是她江南老家的风俗,将面条做得细如银丝,用清汤煮过后放入加了盐和香葱末的大骨头汤中,在生辰这一天与家人和爱人一同吃得干干净净,寓意着长久美满。

那时她总是撒娇闹腾和柔声相劝,无论如何都要让萧凌安吃下去,现在想来曾经萧凌安是不愿意吃的,就算硬是吃下去了也脸色沉重,敷衍地道一声“不错”,是她当时被遮蔽了双眼,竟是未曾察觉。

“陛下吃惯了山珍海味,这种粗陋的东西怎么配得上您呢?”沈如霜冷冷笑着,心中暗自觉得萧凌安今日这副模样可笑极了,沉声道:

“若是陛下实在想吃,也应当告诉御膳房的人,我已经许久做过此物了。”

话音刚落,萧凌安的眸光就黯淡下来,知道再也不可能让沈如霜下厨了,就算他用尽办法也不能逼着她,只能长叹一声缄默着,今日的一幕幕与往事重叠,扰乱了他的心绪。

明明一切都和从前一样,灯市的兔子灯、卖花灯的阿婆,街头巷尾的烟火气.......甚至连夜色都是一样的静谧美好,他本意也是想重温曾经的这些回忆,能够让霜儿和他都能放下,好好地把往后的日子走下去。

但是到现在他才发现,根本不一样,再也不会一样了。

霜儿现在已经变了,曾经那些触手可及的东西,如今他费尽力气也求不来了。

这种感觉如同将他推下万丈深渊,对往后日子的绝望和不安死死捏着他的心脏,压得他挺拔的脊梁微微弯下,虽然面容还是波澜不惊地带着威慑,心中却早已是一团乱麻。

沈如霜已经褪去了沉重的披风,一件薄薄的棉衣在殿外被寒风吹得发冷,搓着冻红的手掌取暖,见萧凌安久久不言也不想理会,转身就兀自进了寝殿,想快些用暖炉捂着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