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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敌(85)

作者: 夜雪书帷 阅读记录

“……”赵识君双手被缚在身后, 好半天, 终于吃力地翻过身来。

他的剑掉落在他的眼前。赵识君双眼死死地盯着落雪,但紧接着,时轶便一脚踏在了上面。

赵识君的目光顺着落雪,慢慢向上,一直落到时轶的脸上。

时轶见状,冲他微微一笑。

这份笑意中所包含的情绪与赵识君先前所见的任何一次都不同。并非时轶惯有的玩味笑意, 也并非是趾高气扬, 而更像是一种炫耀。时轶将他的剑踩在脚下,向他露出胜利者的笑容来。

“你……”

赵识君狠狠咬牙, 目光中的恨意几乎要将对方千刀万剐。

谢长亭:“……”

他立在一旁,注视着目光几乎要擦出火来的两人, 有些不自然地咳了一声。

两人立刻便齐刷刷地朝他看来。

这氛围如何看如何怪异。

谢长亭深吸一口气, 整理好思绪, 转向时轶:“你来做什么?”

时轶向他眨了眨眼。

“我不能来?”

“你跟踪我。”

“我没有。”时轶立刻道。

“是么?”

“若是我当真偷偷跟在你身后, ”时轶道,“我岂能容你与他共行十日?”

谢长亭停顿了一下,忽然间心中觉得有几分好笑。

他看着对方言之凿凿的模样,问:“那你怎知我是何时遇见了此人?十日前?”

时轶:“。”

头一回见对方这般哑口无言。谢长亭最终还是压下了心中笑意。他摇了摇头,弯腰拾起地上锁链的一头,目光落在狼狈不堪的赵识君身上。

他道:“起来。”

赵识君喘着气,抬眼看着他。

时轶在他身后问:“你要去哪里?”

谢长亭却说:“你假扮尸首进来,可知这里是何处?”

“不知。”时轶抱着手,环顾四周,“我一直躺在棺材板上,就记得自己飞来飞去,还有一堆死老头对我动手动脚的,真晦气。”

“……”

“不过左飞右飞,也没动过多久。兴许这里还是上善门中吧。”

谢长亭默了默。他攥紧手中锁链,抬起头来:“我要去见师……”

话音生生止住。

地宫中忽然间陷入了一片怪异的沉默中。赵识君手上一动,目光怀疑地盯着他。

谢长亭停了片刻,话音自然地接着道:“算了。倒不如就了近,去拜见见微真人。”

“啊,原来你心中还想着要交由旁人去处置这人渣。”时轶在一旁百无聊赖道,“我若是你,就将他的皮剥下来,笼在他自己要造的那副傀儡上,任他和他的傀儡生生世世去。”

“……时轶。”

时轶立刻道:“玩笑话。”

口中这般说着,手上却翻捣着无极的剑柄,颇有一副要立刻付诸行动的派头来。

谢长亭愈发头疼。

他按了按眉心,手上用力,将倒伏在地的赵识君拖得远了几分,以免时轶忽然发难,真的将对方的人皮剥下来了。

然后问:“你到底为何要来此处?”

“你走之后,我接到了萧如珩的信。他邀你去仙盟坐坐,他有些事要同你谈起。”这回时轶同样答得很快,“我说你来上善门了,他便正朝这边赶呢,生怕你遭了什么歹人的毒手。”

谢长亭:“萧宗主?”

自从离开心魔境后,他便没再见过萧如珩。以对方的人品,他也并不担心自己的秘密会被抖落出去。只是本以为此番乃是萍水相逢,未曾想到对方竟还有意与他深交。

时轶忽然道:“你可知我曾如何救他、令他这般感激涕零么?”

“……?”

似乎也未到感激涕零的程度。不知萧如珩本人听见了这番话,当是如何心情。

“等见了面,你便自行去问他吧。”见他茫然,时轶带着几分得意地笑了笑,“青丘之事,他可是应知尽知。”

他顿了顿,目光再度落到赵识君身上,语气轻松:“哎呀,忘了这里还有个碍事的——方才的话都教他听去了,不如我们现在便将他除去,以绝后患吧。”

说着,又摩拳擦掌地摸上腰间长剑。

谢长亭:“……”

他手中握着锁链,从一旁的烛台上端起火烛来,便要朝地宫被黑暗隐没之处行去。

“你当真要去见赵著?”

听见父亲名讳,自始至终都未曾开口的赵识君忽然颤抖了一下,周身蜷得更紧。

“是。”谢长亭并未回头。

“你这么走了。”时轶道,“便不再追问我为何跟来此地?”

谢长亭想了想:“你不是为了替萧宗主递口信么?”

时轶:“…………”

时轶:“先前你说的那些事。”

“?”

“我愈想,愈觉得不高兴。”时轶慢慢道,自后方朝谢长亭走来,直到当着赵识君的面、绕至了谢长亭面前,明晃晃地挡住了对方的去路。

他微微俯下身来,以至谢长亭不得已向后退了半步:“便总觉得要来同你辩个清楚——我好心好意救你性命,落到你口中,为何你我却成了‘萍水相逢’的关系呢?”

谢长亭:“……”

对方身上压迫感十足,似是要从他口中逼出一个答案来。可逼得越紧,此刻他越想退缩。到了最后,他只是微微侧开一点头:“若你想说的只是这个……”

“好。是我想见你。”

时轶忽然道。

他敛去面上笑意,语气中没有半分要开玩笑的意思,目光直直落在谢长亭身上。

谢长亭极不适应这般严肃的对方,好似从他口中说出的一言一语,都是万分郑重。

“这样总行了么?”时轶有些无精打采,周身气场也随之放松下来,他蔫巴巴地说,“你一走我便想见你,于是接着就追上来了。感觉自己没什么骨气,始终没有抛头露面。谁料路上看见你和这玩意走在一起,心里便不高兴了。是我想你,是我想见你——这样说,你愿意听了么?”

谢长亭心跳不受控制地落空一拍。不知为何,气氛明明不如方才紧绷,他却没来由地有几分紧张,以至于开口时,前所未有地磕巴了好几下:“你怎么……突然、这么说,做什么?”

“啊,你可真是——”时轶烦躁不安地抓了把头发,瞥了眼一旁的赵识君,“好不容易才追上你,你能不能先别这么急着从我面前走开?”

谢长亭心中砰砰,被他说的有几分慌乱。

他顿了顿,试图厘清自己眼下之事:“可我总不能由着他继续留在这里。此地阵仗极大,事态非小,他又是真人亲徒,当交由真人处置。连同赵闻竹修转丹之术、犯下杀业一事,也当如此。我既然亲手杀他次子,自然也会同他交代清楚,以免又如同先前一般,落下不明不白的罪由。这两件事都须公之于众,真人盛明,自然会……你怎么了?”

他说了许久,时轶却并未像以往一样不怎么耐烦地打断他。

于是他抬起眼来,却发现时轶立在原地,胸口处的血痕……似乎洇开的大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