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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吾不禁,长夜未明(90)

沈青梧不自觉地追出去一步。

张行简在后坚定地拉住她。

沈青梧抿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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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行简与沈青梧雇了人来搬运他们买的药材。这些仆人,都是那位跟随张行简的太守的暗线,此时悄悄跟来。

张行简与沈青梧备好了货,连夜出城,又过一日,二人在道路边的茶棚喝茶歇息。仆人们三三两两地散坐在外,看守着货。

一个人鬼鬼祟祟地进了茶棚,叫了壶茶,坐到了两人同一桌。

这人五大三粗,眼角有条疤,看着十分凶悍。

他注视张行简,张行简做着文弱书生模样,好脾气地躲开他的目光;他再看向沈青梧,沈青梧正托腮发呆,看着天边的苍鹰,压根没在意这人的同桌。

这个人盯着沈青梧看了半天。

张行简一声轻咳,无奈道:“阿无。”

沈青梧睫毛一颤,收回目光,漆黑的眼睛看向张行简,以及桌边多了的这个人。

张行简文弱十分地掩袖咳嗽两声,向这人介绍:“兄台见谅。我与我娘子做些小本生意,我娘子什么都好,就是、就是……有些和别人不一样。”

这人怀疑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流转。

张行简见他不信任,可守株待兔几日,就遇上这么一个可疑的人,怎能放走对方?

张行简:“兄台是要买药材吗?与在下谈便是,我娘子只负责运送药材,谈生意的事她不管的。”

这人:“就是说,和你谈好价,你娘子给我送货?”

张行简含笑点头。

这人犹豫片刻,打量沈青梧那副样子半天,仍摇头。他要站起:“算了……”

张行简一咬牙,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道:“兄台若是顾忌我娘子的异常,便实在是想多了。我实话与兄台说罢,我生就文弱,做些生意不容易,雇厉害的人又容易遭欺负,我娶了她来当我助手,是因为……你别看她看起来好像能打,其实她是个傻子。”

沈青梧:“……?”

张行简对来人微笑:“她根本听不懂我们在谈什么。”

沈青梧:“……”

她没想到这人竟然真的相信张行简的鬼话,扭头来看她是不是傻子。而她眉目一动不动,面容平静,竟然真的让那人怀疑其她是傻子。

这人重新坐下:“你妻子真的是傻子吗?”

沈青梧:“……”

她想抽刀了,张行简对她眨眼睛。琉璃珠子闪着璀璨湿润的光,他用美色惑她,她心痒面冷。

那人又扭头来观察她。

沈青梧忍。

她慢慢地吊下眼,张大嘴,两手掐腮,非常突兀地向那人扮一个青紫狰狞的鬼脸。

茶棚中寥寥无几的人直抽气,那人吓得一声“妈呀”,往后摔坐倒地。

四遭皆静,沈青梧面无表情地扮着鬼脸:“嘻嘻,我是傻子。”

那人目瞪口呆。

张行简忽地侧过脸,躲开沈青梧冷漠的眼神,镇定喝茶。

他肩膀抽动,心间酥麻,不敢多看她一眼——

这么配合,这么乖巧,这么聪明,这么傻,又这么……可爱。

第46章

与二人主动交流的人,事后自称胡二。

胡二是否和博老三认识,尚不确定。

但胡二确实对大批药材很感兴趣。

在沈青梧自证是傻子后,张行简引着他,谈了不少话。胡二想将这批药全都拿下,不过他做不了主,需要过两日再谈。

而张行简也保证送药的人会是胡二眼中的“傻子”沈青梧,不会是张行简。

一番不短的谈话,沈青梧充当着她的傻子角色一动不动,张行简则听出,胡二对自己有些顾忌。

张行简若有所思:为何顾忌自己?是知道自己是朝廷通缉犯,还是另有缘故?

无论如何,这批生意大概谈了个数,双方道别,胡二未露凶相,张行简也带着他的傻子妻子自行告退。

上了马车,行了一段路,靠着车壁的沈青梧淡声:“有人跟着我们。”

张行简也从风中杂乱的声音听出些动静,却不确定。沈青梧这么说,佐证了他的猜测,他自然相信沈青梧的武力,便问道:“是胡二吗?”

沈青梧漫不经心:“是吧。”

她看张行简:“何必这么磨蹭?直接找到他们老巢,杀进去就好了。”

张行简微笑:“等找到老巢,娘子再大杀四方也不迟,为夫并不会阻拦。”

沈青梧挑眉。

她质疑:“娘子?为夫?”

显然,张行简口中的“娘子”,绝不是“沈二娘子”那个娘子;他的“为夫”,也确确实实占她便宜。

为了便宜行事,沈青梧自囚禁张行简,便称二人是夫妻。张行简慑于她的武力,不说好也不说不好,不过勉强配合她。

然而私下里,张行简何曾会真的认为二人是夫妻?

纵有夫妻之实,却绝无夫妻之缘。

马车颠簸,车轮辚辚。张行简望着沈青梧,显然也想到了这层关系。

他笑容淡一分,语气却仍是轻柔的:“胡二跟着我们,自然是仍不信我们。他若真是博老三的人,这些年,他们东躲西藏,对官府本就畏惧,对出现在眼前的人本就多疑。

“既然如此,我们这出戏,便仍要做下去。”

沈青梧皱一皱眉。

她并非反对二人私下继续假装夫妻,她质疑的是他说她是“傻子”——沈女侠愤愤不平:“我又不是真的傻子,你让我怎么在私下也装傻子?”

她不说还好,一说,张行简便想起她坐在茶棚中突然扮的那个鬼脸。

张行简目光闪烁,嘴角微翘,一副要笑不笑的样子。

沈青梧目光转凶,他勉强收了自己的笑,轻声细语:“娘子莫恼,你什么也不用做,看为夫便是。”

沈青梧便听他的罢。

他们一行人夜里寻了一家民舍借宿,官府暗卫假扮的仆从们卸了药材,又拉着民舍主人一起,去镇上市集看有没有新的货物可买。

他们将不缺钱的行路商人角色扮得认真,胡二悄悄跟着他们晃了一圈,见那些仆人果然去市集。胡二又摸回民舍,费力地爬树翻瓦,伏在冬日寒冷的屋檐上,听那对倒霉商人夫妻可有入睡。

一灯如豆下,张行简百无聊赖地坐在一张桌前,随意地用几颗石子充当棋子,自己下棋玩。

沈青梧抱着她的刀,贴靠掉皮的墙面而坐,冷眼看着张行简。

好看十分的清俊郎君手指抓着一把石子,眉目如墨。他坐在这布置粗陋的民舍,也如同坐在辉煌宫殿中,只偶尔手腕抬起放下时,那镣铐会彰显他的处境。

灯火映照下,他下棋是真的好看,自娱自乐,十足的浊世佳公子范儿。

沈青梧看得出神。

然而……沈青梧是跟着博容学了几年棋的。

沈青梧不提水平多好,她学习态度一贯端正。博容不求她从棋盘上学会战术,起码下棋能让沈青梧静心,控制她自己火急火燎的脾性。

沈青梧知道自己棋技一般——博容从未像夸她武功天赋那样,夸她读书下棋有天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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