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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吾不禁,长夜未明(206)

张行简:“真的?你愿意去我房间?”

沈青梧对他的一丁点亲近,都让他心情好很多。

张行简又哪里愿意在冷风狂吹的时候,一直坐在院中呢?

只是回了房,她就不来见他。只是她总是躲避他,总是不靠近。若是待在院中喝茶能让她放松点,能让她一点点接受自己的存在,张行简觉得多喝两日冷风,并没什么关系。

然而沈青梧比他想得要待他好。

她是否也觉得风太冷,是否在可怜他,才说回他房间?

无所谓。

张行简心想,若要可怜我,那便可怜到底吧。若是沈青梧喜欢他如今的态度,他一直作下去也无妨。

他不断判断着她的底线,她能接受的程度。

只是情爱由心,他无法控制旁人的喜怒,总是出错罢了。

此时此刻,在沈青梧说出回房的话后,张行简起身,轻轻碰了她手腕一下。

他微笑:“梧桐信任我,愿意在夜里来我房中,我自然会担得起梧桐的信任,放心。”

沈青梧目光闪烁,支支吾吾。

她心想:可我并不想你担得起我的信任。我只希望你赶紧失去意识,不要注意到杨肃的失踪。

--

进了张行简房间,沈青梧坐在桌前给二人倒酒。

张行简怕她不自在,问她:“需不需要杨郎君来陪你?”

沈青梧手一颤。

她稳稳地端着酒杯,不让酒液倾洒。

她抬头问:“为什么提杨肃?你难道希望他和你我在一起?”

张行简平静:“自然不希望了。”

他半真半假地抱怨一句:“但是此次重逢,梧桐总是与杨郎君在一起,嘀嘀咕咕说些不让我听到的秘密。不知道你们哪来的那么多话,能够说那么多?”

沈青梧镇定,将酒杯推到他手边。

她说:“既然知道是我们的秘密,就不要乱打听。”

她盯着张行简,他毫无察觉地喝了那杯酒。

沈青梧却犹豫要不要喝自己手边的酒。

她听张行简笑盈盈:“那你怎么就没有秘密话和我说呢?”

她抬头。

张行简手支着下颌,端详她,仍是半真半假地开玩笑:“你我一年不见,你整日做些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在忙些什么你也不知道。你却丝毫没有想了解我过去一年的生活的意思。你虽然不想了解我,我却想听一听你的……

“但是你好像不愿意跟我说。”

他再喝了一杯酒。

他目中晕着闪亮的波光,心不在焉地晃了一晃酒盏:“我知道你不爱说话,我也不强求你。但是你这几日,和杨肃说的话好多啊。”

沈青梧不吭气。

张行简:“整整三百一十二句。仅仅是我听到的,还有很多时候你们不让我听——你们也在说话。”

他开玩笑:“梧桐,若是你要考状元,这么多句话,都能写废了手,交不了卷子啊。”

沈青梧:“……”

张行简:“你怎么不喝酒?”

沈青梧一个激灵,将自己端了许久的酒一鼓作气,仰颈直饮。

她向他展示空了的酒杯。

他沉默。

沈青梧不耐烦:“你又怎么了?”

张行简:“也没什么……只是我以为你爱酒,特意在灶房存了这么一壶。但是看梧桐的架势,好像并不觉得这酒如何。想来是不合你意。”

沈青梧惊讶。

她低头看杯子。

她心事重重,根本没顾得上品味。

她半晌说:“我不爱酒。”

张行简颔首:“嗯,我现在发现了。”

沈青梧看他沉静的模样,她不知为何觉得愧疚,多说两句:“只是军营人都喜欢喝,我跟着喝罢了。”

张行简问:“你在军营过得好吗?”

沈青梧恍惚。

她怔怔看着他,热血一点点涌上脸颊的时候,她迷离着想到很久以前——

她将他绑在床上,他也问过这句话。

此时,沈青梧被张行简握住手:“梧桐。”

她从回忆中回神。

眼前的郎君倾身,握住她手。他自己没察觉,但是沈青梧观察甚微,看到他耳根一点点泛红。

沈青梧心惊:药效这么快?

张行简浑然不觉,仍拉着她的手轻语:“我对不起你。”

张行简:“可我真的不知道你会被一个誓言困那么多年……我真的不知道事情会到这一步。

“你如果有难题,能不能不要和杨郎君商量,与我说一说呢?我真的不会骗你,真的不会再算计你……我可以每天都这样告诉你,可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相信我。”

张行简眼中泛着桃花瓣一样潋滟的光,湖波在烛火下摇曳:

“我可以帮你想法子,可以和你站在一起。我不觉得你我之间有什么阻碍是跨不过去的……但是你不要和杨肃在一起了,你来喜欢我,好不好?”

他既生气,又可怜:“我哪里不如他?我就是、就是……晚了那么几年,就是当年做了一件错事……你能不能惩罚结束,和我在一起?”

沈青梧盯着他眼睛。

沈青梧说:“张月鹿,你喝醉了。”

张行简否认。

他笑一笑:“我从不喝醉。”

他垂下眼,有点儿哀伤地告诉她:“很久以前,你乔装村姑的时候,我在你面前喝醉……那是试探。我从来不让自己喝醉。多年前……帝姬府上事情结束后,我连旁人给的东西,都不会多碰一下。”

沈青梧:“那你为什么喝如今的酒?”

他眨眨眼,不解看她。

沈青梧:“因为是我给的吗?”

张行简继续眨眨眼。

沈青梧:“这么相信我啊?”

药效估计开始发作了,他估计开始察觉了。

沈青梧发现他握着自己的手,轻微动了一下,他的睫毛以非常细微的弧度颤了一下。他不动声色地向后缩手,身子向后坐直。

张行简微笑:“夜深了,你回房吧。”

沈青梧坐得四平八稳,一目不错地盯着张行简。

她冷漠无比:“怎么,发现了?”

张行简看着她,疑问:“什么?”

沈青梧冷笑:“装什么?你那么聪明——你敢说你现在没发现你喝了几杯加了料的酒?你敢说你没发现我对你下了药?”

沈青梧:“怎么,不敢承认?不敢承认我对你下药——不敢承认我对你不好,我在欺负你?”

张行简安然静坐。

明月载山,山水清之。

他是那样的沉静,不见狼狈。

他偏脸看她,微微笑:“那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下一刻,他被向后推。

沈青梧扑入他怀中。

他趔趄倒地,摔在地上,仰颈喘息间,沈青梧的呼吸拂在他唇边。

烛火照在屏风上,外面风声呼呼,杨肃换上夜行衣,飞檐走壁。

屋内桌旁见不到人,桌下靠着桌凳,张行简半坐。火光明灭,怀中沈青梧的气息一点点渗入他唇间:

“因为我是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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