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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为簪(67)

作者: 陈浮浪 阅读记录

他开始迫不及待地用小眼睛去找那个“晃瞎人眼”的哥哥在哪里,然后好赶紧把东西交出去。

“他在哪呢?”最上位的符盈虚环视一周,问出了同样的问题:“人不全。”

刚赶回来的曾华立即站了出来,擦着颊边汗回道:“全的全的,大人有令,谁敢不从?只是图州使者江东暂时不在西衙署,我等派人给口信时便没有送到……”他仰脸谄媚笑道:“莫要耽误了吉时,不如咱们先开宴吧?”

本就是无足轻重的小人物,所有人都以为符盈虚不会在乎。

可他们错了。

“那就等,”符盈虚抬手扎了个葡萄扔进肥厚的口中,咬得汁水四溅:“他不来,不开宴!”

曾华整个人都懵了,不知道这个江东为什么突然举足轻重起来,出了门在寒风中大声喊人,发疯似地催促府兵四处去找——

而想知道“江东”人在哪里的还不止他一个。

城外帅帐之中,何三捏碎了手中的蜡丸掏出密信,脸色发青:“青树来信说他将大帅跟丢了!肯定是老顾故意把他甩开了!这到底怎么回事?!”

城内地下河道里,刚刚领着人秘密上岸的张鸿也蹙眉摸了摸石壁上的刻痕:“这和事先商量好的有出入……大帅人在哪里?”

但这世上有些人,天生就是混不吝。

你越着急,他越开心;你越紧张,他越得意。

就在何三张鸿并曾华等人急得团团转时——

顾安南,也即江东,施施然出现了。

自己人全副武装在找主帅,敌方如临大敌怕他来,此人却大摇大摆,来去自如地走到了敌阵的最中间。

“图州使者到——”

栖芸楼中门大开,寒气并一个修长身影大步而来。入目是一双玄色武靴,武裤在靴边折出挺括的弧度;这家伙似乎也知道自己杀伐气太重,刻意竖起高领遮住颈侧,手中长扇在进门时唰然摇开——

衣摆随着顾安南的步伐翩然浮动,水湖蓝描金绣彩,山河扇摇动江河,桃花眼笑含三月,真正是丰神俊朗,公子无双。

他身上那种过于肃杀的煞气被灿烂的颜色一冲,生生混合成了一种微妙的风流匪气;再配上本就立体深邃的五官,直迷得在场的女眷们红了脸不敢再看。

“骚气,”暮芸中肯地点评道:“又叫他逮住机会开屏了。”

顾安南站在当庭,负手而立,符盈虚不知为何,竟然下意识地站了起来。

两人微妙地对峙了那么一瞬。

“久等久等,”顾安南以手抱拳唱了个喏,脚下打了个转,准确无误地找见了自己的座席,那模样活脱脱就是个镇日出入风月场的公子哥:“拙荆怀了身子闹噩梦,方才在家里拖着我撒娇不让走,失礼失礼,还望诸位见谅见谅!”

“哎呀——”他见众人都在看,唯恐嘚瑟得不够,继续胡编乱造道:“都老夫老妻了,还是黏人得很,回去我好好说说她!”

只怀了个“鬼胎”且并不在家的暮芸:“……”

被他扶着的银烟大师无奈道:“你掐得贫僧好疼。”

暮芸:“……哼。”

好在没人注意到这边的暗潮涌动,他们都紧紧关注着符盈虚的反应。

第40章 风雪见白虹(五)

符盈虚眼角眯着, 却也看不出是个什么表情。

曾华和莫斐像两根木头桩子似地戳在门口,对视一眼,都觉得这图州使者完了;不是下油锅就是喂野兽, 反正小命是留不下了。

然而符盈虚什么都没说。

他坐回去了!

不仅坐了回去,还从身后老仆的手里接过了玉杯, 轻飘飘抬手一邀:“开席。”

几乎所有人都愕然地看向“江东”,心说如今图州的地位竟然这么重要了吗?而江东好似没心没肝, 竟然正兴致勃勃地研究桌上那几样点心花色。

好在莫斐曾华等人虽然还在震惊,但为了这场宴席排练了数月的匠人们还保持着职业操守——

听得这两个字的命令,数十位鼓手同时落槌,齐整的声音在整个栖芸楼内不停回荡;牧州城内最好的舞女旋着流云长裙入场, 恢弘的乐声踩住人心的节奏, 将所有人笼罩其中。

歌台暖响,春光融融;舞殿冷袖, 风雨凄凄。

白虹别庄里豢养的女子多达百人,只因符盈虚一声令下,便都各出奇招准备这场舞宴;只不过并不是为了争宠, 而是为了让在符盈虚手中讨生活的父兄能过得稍微好一点。

符盈虚半仰躺在为他特制的椅子里,两条大象似的肥腿支着,眯眼看着场中舞女纷飞的裙裾。他拍了拍手, 身后转出几名身着粉红衣裙的姬妾来, 柔柔地伏在他胸前腿边, 给他捏肩捶腿, 伺候饮食。

暮芸忽听身边之人的呼吸急促起来。

是胡樱。

昨日她决意留在了银烟和尚的院子里,但毕竟需要身份出席;于是当天夜里, 陆银烟便遣人去给曾华曾管事递了个话, 说希望能给他调两名洒扫婢子, 宴席结束后剃度出家,待日后在牧州开坛祈福时也能有个帮衬。

曾华不疑有他——

他甚至没往“这和尚是不是个淫僧”的角度去想,立马挑了几个貌美的送过去,不料银烟大师觉得不满意,竟亲自去了最下等仆人的院子里挑。

挑中了一个小模小样的病女,并一个被打折了左臂的胡樱。

于是今日宴席上,陆银烟身后便多了两个低头顺目的小比丘尼——一个便是胡樱,另一个则是顶替了病女的暮芸。

胡樱始终低着头不言语,直到此时此刻,她看向符盈虚处,杏眼里扑簌簌地调出悲愤的泪水,又默默擦拭掉了。

暮芸不明其意,但也觉得有哪里十分古怪。

符盈虚刚过完六十大寿,但看那脑满肠肥油光水滑的样子,瞧着最多也不过四十罢了——她目光在他旁边那圈年轻姬妾上转了一圈——难不成采阴补阳真的有用?

要么以后自己也学学前朝的山阴公主,养他十个八个小年轻吧,到时候花花绿绿精精神神地养上一院子,瞧着就赏心悦目,肯定能多活好几岁。

她这边“纳妾”之心不死,对面的“大房”如有所感,十分不满地瞧了过来。

“找到啦,这个够晃眼!”宴至半酣,大人们觥筹交错,小孩子也可以适当地乱跑了。茹茹小朋友顺着栏杆缝隙爬上顶层座席,在顾安南身后探头探脑地赞叹道:“吔,我家五十岁的管事婆婆都不敢穿这么花呐!”

顾安南黑着脸回头,把小孩吓了一跳,手里的松子糖吧嗒一下掉在了地上。他一看那袋子,发现是自己昨日留在暮芸手上的,当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小子,你叫什么?”他把小孩抱在腿上,将人家孩子吓得一动不敢动:“小小年纪就敢替漂亮姑娘传信啦。”

章茹茹小朋友哪里听得懂大人的龌龊?他一身小肥肉挣扎不休,从顾安南胳膊弯里钻了出去;跑出老远了又气不过,回来伸出小靴子,吧嗒一下在顾安南屁|股上留了个鞋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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