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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为簪(33)

作者: 陈浮浪 阅读记录

“坐下君”打圆场道:“哎呀……噗……快来两个人给擦擦,再等会儿孙守君都要被汤汁腌入味啦!”

他儿子也立即捧哏:“就是就是,天怪凉的,一会儿油水凉了干在脸上,白得一块一块,让旁人瞧了可别以为守君在哭呢!”

孙青几乎是从喉咙里吼了一声:“……拿面巾!”

何三勉强起身,佯装大怒推了姚谅一把:“滚!瞧瞧你把守君糟蹋成什么样了?去后头领罚!”

姚谅连滚带爬地出去了,却不肯走,他怕何三有危险,仍等在门外听着。

何三面上一副害怕得样子,实则心里爽得不行,就连“坐下君”父子也是面上恭敬,回过头来一脸暗爽。

这些年来牧州做大,牧州守君符盈虚越发不将其他几个守君看在眼里;而这孙青不过是符盈虚帐下的一条狗,仗着与符盈虚的妻弟有些交情,更兼手里有几个大头兵,越发耀武扬威,竟是全然不将其他平级的守君放在眼里!

大家都是乱世里讨口饭吃,你又不像顾安南那样捉过大单于,平白在这神气个什么?

若不是‘坐下君’桌案上的鱼羹被泼了个干净,他自己也想动手泼两下呢!

‘不过……’‘坐下君’颇有些忧虑地看了眼何三道士,心中暗道:‘这位可是要吃些苦头了。’

果不其然。

孙青抹了把脸,抽刀在手,大步起身,在舞乐班子众人惊恐的尖叫声中一把抓住了何三,而后将他整个人都狠狠掼在了地上!

“你|他|妈可真敢动手啊,”孙青眼睛阴得像条毒蛇,口中发出桀桀的笑:“听说你是顾安南过命的兄弟是吧?好,好,老子今天就卸你一条腿,也做碗羹汤来泼上一泼!”

舞乐班子吓得四散奔逃,‘坐下君’父子也不忍直视地别过了头去,心知今时今日,便是天王老子来了,那也留不下何三道士这条腿了。

可惜了。

何三死咬着牙,却终究没有吭声。

举凡是出来造反打江山的,谁还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既然做了反贼,便不能存着奢望平安过日子的心。

只是他忍不住有些苍凉地想,若是老顾还活着,他绝不会遭上这个罪。

孙青用那铁棍踩着他的腿,双手握着弯刀高高举起:“为着个黄毛小子,你竟敢辱我?!主母?!顾安南床榻上的贱|人,恁地也配做我孙青的主母?!”

何三被他踩着,面红耳赤地回道:“黄毛小子又如何?他一个孩子都知道抗击外侮,你孙青又他妈做过什么功绩?!”

“轰——”

殿外闷雷四起,舞乐班子的人疯了似地往外冲,在一众向外的脚步里,竟有一个逆着方向往里走的。

粗布衣裙,莲步轻移,踩着细密的雨丝款款而来,在她出现的一瞬间,整个晦暗的夜色便被全部照亮。

“孙爱卿呀,”这人缓缓地走了进来,优雅地放下了她拿过于宽大的兜帽,笑吟吟道:“你瞧,本宫做你的主母,配不配呢?”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暮芸:“吃了吗?”

顶着一脸鱼汤的孙青:“……”

暮芸:“瞧着像是吃过啦。”(微笑.jpg)

第21章 打下那座城(十一)

孙青本已像头被点了尾巴的疯象,然而一见到这女子的面,瞳孔瞬间放大,那一瞬间的神情近乎呆滞。

还是“坐下君”最先反应了过来,口中连呼天爷,扯着儿子跪倒在地:“下官图州官沪杰,见过大长公主殿下!”

来者正是暮芸。

她身上披着一件过分宽大的黑色外袍,若不是用手微微提着,只怕要拖地,瞧着就是男人身上的物件。

方才等在门外的姚谅十分自觉,恭恭敬敬地替她宽了这件湿透的衣裳,而后抱着他家殿下的外袍居高临下地站在门口,一脸骄傲地鄙视着满脸菜汤的孙青。

暮芸先是微笑着对官祜杰父子点了个头,而后才仿佛刚瞧见孙青和何三两人的形状似的,稀奇道:“好雅兴啊,这是玩摔跤呢吗?”

她笑吟吟地从两人身边略过,径自走到主位上坐下,打手势让侍婢填了碗热酒,却不喝,只两手捧着取暖:“这是扶桑那些倭子爱玩的把戏,大荆泱泱上国,可别玩这些,丢脸得很。”

孙青手上一搡,松了劲,何三何等机敏,眼见逃过一劫,立即抓住机会嗖地一下爬起来,抓起掉在地上的拂尘撸了一把:“是是,殿下说得是,贫道也是陪着孙守君玩一场,不妨事的。”

暮芸和站到自己身后的何三对视一眼,不动声色地点了个头,何三的眼眶霎时便红了。

而孙青和“坐下君”都已惊了。

需知在暮芸出京和亲之前的几年里,她才是整个大荆的无冕之王,新帝孱弱,朝廷势微,在这种绝境之下,竟然还叫她生生开创出了一番局面。

若不是楚淮迫境,大长公主无奈之下出京和亲,只怕这大荆江山还能让她拖着再存上几年,着实是一位强悍君主。

所有人都以为她死了,谁又能想到,她不但活着,而且还成了这里的当家主母?!

要知道,这位传闻中的“主母”可是在两年前便出现在顾大帅的口中了,如果长公主对此心知肚明……

那就真的太可怕了。

一个人需要多少心机,多少眼力,才能如此早地布下这个局?

说不定连和亲都只是布局的一步罢了。

“坐下君”战战回座,和儿子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恐惧,还有无法压制的疑惑迷茫。

得嘞,在座各位都是爷,他们两个只能见机行事了。

“长、公、主。”孙青背在身后的手指干搓了几下,而后单手在胸前随便一摆,说是行礼,更似讽刺:“我怎么听说,你让那匈奴蛮子睡了一回,整个人便跟发了癫似的,还杀了人家的左贤王——照理说早该让蛮子当成母狗骑死了,怎么还能活到现在?”

“坐下君”惶然起身,立即发挥老本行,开口和稀泥道:“孙老弟,你嘴里可恭敬些吧!殿下和亲本是高义,能活着回来便是万安,你这是喷的什么粪?”

孙青蛮不在乎地拖了张椅子扔在大堂中央,敞开两腿箕踞而坐:“官兄,你也犯不着这么殷勤——大荆都亡了,长公主又算个什么玩意儿?”

“坐下君”心知拦不住,只得坐下。

孙青见暮芸不答,自以为占了上风,两腿一盘,倾身向前:“暮芸,你该不是趁着顾大帅打匈奴的时候攀上他的吧?好家伙,你们暮姓皇族做皇帝不怎么行,爬床倒是挺快,也是真本事了!”

他说完这一句,自觉有趣,笑得在椅子上直往后仰;他一边笑,一边用余光打量着暮芸的反应。

暮芸吸了吸鼻子,问何三道:“他身上这是什么汤?闻着怪香的,去给本宫弄一碗。”

孙青的笑声戛然而止。

何三:“……好嘞!”

孙青额头青筋突突乱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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