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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带刀(89)

作者: 元灵宇 阅读记录

郡王妃心中难过之意消解了不少,她如今终于明白了郡王为何向太妃妥协。当初郡王没能阻止妹妹李婵嫁给隐太子,又选择了扶持秦王,因此他一直都对李婵心怀愧疚,如今好不容易暗中救下她的孩子,郡王自然要做最好的安排——他已与太妃商议好,让吴兴郡的谢家认下这个孩子,再以娘家晚辈的名义送去钱塘与郡王府公子作伴,如此李璒既能由外祖母亲自抚养,又不必暴露身份,且身为谢家子弟,以后的生计应当不成问题。

因此,必须要给太妃一个离开长安的理由。

已然酿成的悲剧无法改变,为今之计,只有尽力弥补幸存者而已。

郡王妃探身去看两个孩子,左右权衡了半晌,始终无法说出去留的话来。

片刻之后,郡王开口道:“镜儿留下。”

比起活泼的李二郎,李观镜似乎更难活得下去,郡王妃一时不知自己是更加怜爱李观镜,还是出于舍弃他的心,她竟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李二郎心满意足地离开了长安,但他渐渐察觉到了不对劲——自己这个祖母每次见他都要垮脸,似乎并不如何喜欢他,甚至偶尔还显露出杀意来,难道她要害自己?

猜想很快得到了证实。

一个月后,太妃一行人来到余杭郡边界,千牛卫在盐官与当地折冲府卫士完成交接,尔后回长安复命,余下的路程则由折冲府卫士负责保卫他们的安全,且在到达钱塘的郡王府后,卫士还将轮流前来守卫郡王府。郡王自忖如此安排依然是周到了,他却忽视了一个问题:千牛卫受圣人所令,折冲府卫士听取的却是太妃的命令。

如果想要李二郎死的人不是刺客,而是太妃呢?

就在千牛卫离开的当晚,一群年轻娘子抱着襁褓中的孩子来应征李二郎的乳母,太妃挑选了几个,令余下的人都带着孩子离开了。

李二郎在颠簸中醒来,入目是漫天星辰,和一个不认识的女子。

九月初的江南气候宜人,晚间稍稍有些许凉意,女子在夜色中走得很快,早已将驿馆甩在身后,李二郎察觉不对,待要哭喊,女子掐住他的脖子,威胁道:“敢哭就掐死你!”

李二郎嘴已经撇下,哭嚎声也到了嗓子眼,在这般威胁下生生噎住,忍不住打了个奶嗝。

女子面露惊异,问道:“莫非你能听懂?”

李二郎眨了眨眼,一时不知该不该给回应。

那女子也不需他回应,自言自语道:“到底是郡王府的公子,或许生来就与常人不同。哎呀!莫不是什么星宿下凡罢?这这这……”

“大呼小叫的做什么?”不远处传来妇人威严的声音,“少主呢?”

“少主已经送到驿馆了,奴怀里抱着的是李二公子。”

李二郎听出那妇人是太妃身边的陈嬷嬷,登时心中大骂:“娘额冬菜!原来是掉包计,老贼婆要害我!”

“杀了罢。”陈嬷嬷果然这么说。

李二郎瞪着女子,感觉她有些犹豫,于是连忙蹬脚挥手,发出一阵“咿咿呀呀”的声音。

女子看了看李二郎,迟疑道:“嬷嬷,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话就快说,我要赶紧回去,可别耽误了时辰!”

“这手无寸铁的孩子,奴实在下不了手,而且方才一路走来,奴感觉这孩子甚是聪慧,似乎能听懂我的话,或许是天上什么神仙下凡……”

陈嬷嬷呵斥道:“放你娘的屁!即便是神仙下凡,那也是投生为少主,怎么会是他?”

“是,是,奴说错话了。”女子干脆认错,抬起头却继续道,“那我们少主既然是神仙下凡,想必是一身功德,奴若是杀了这孩子,岂不会影响到少主?”

“你怎么回事?不想动手就直说,少拿什么神神鬼鬼来糊弄我!”

“奴不敢,便不说神仙的事,咱们说回当下,奴也认为不该动手。”

陈嬷嬷方才被女子说得有些心慌,此时见她似乎还有话说,便问道:“何意?”

“嬷嬷你想,这孩子是郡王府二公子,身份何其尊贵?少主虽顶替了他的名号,但到底与这孩子生得不同,二十年后,郡王见到少主,少不得要起疑心,届时若是查到什么蛛丝马迹,你我都逃不了罪责的!”

李二郎觉得在理。

陈嬷嬷冷哼一声,道:“原来你是怕死,你既不敢,就交给我来。不过你要想好了,若是我动手,那你也不必等二十年后看结果了,回去便逃不过一个死!”

“奴明白的,只是奴方才见这孩子实在聪慧,不由想到一个传说。”

陈嬷嬷不耐烦道:“你有完没完?”

“嬷嬷可听说过玄奘法师的身世?”女子指着大河,道,“咱们不放他,但也不用动手杀他,就效仿玄奘法师的生母那样,用一个木盆将他投入江中,任他漂流而去,是死是活全凭天命,能活下,也没人知道他是谁,若是死了,老天也怪不到少主身上,他年郡王追责,我们也可说已经尽力给他谋了生路。”

李二郎简直忍不住要为她鼓掌,心道你他娘的可真是个人才,小木盆入江,不死就有鬼了!

陈嬷嬷显然也知道此举几乎没有生机,乳母的话又有理有据,她不免被说服了,于是点了点头,道:“你去农户家买个盆,再带些布来给他换上,我在这等你。”

李二郎无语凝噎,可是他现在不敢反抗,否则乳母为他争取的这点机会也要没了。

半个时辰后,木盆载着心惊胆战的李二郎,漂入钱塘江中。

第62章

钱塘江上摆渡着一艘小舟,在平静的水面上荡开阵阵涟漪,星光在其中闪耀,颇具诗意,船夫忍不住赞道:“天河夜转漂回星!”

船头一名身着葛布短衣的中年大汉冷哼一声,道:“你还有兴致吟酸诗?”

船夫笑道:“吟诗也是一天,骂娘也是一天,我干嘛不让自己清爽自在些?”

“你只管划船,又不用想别的,当然自在!”

船夫摇动着船桨,对大汉的话并不以为意,自顾自沉浸在美景中。

大汉眉头紧锁,出神地看了会儿天边,然后又看回船坞内,显然是陷入两难中。

船夫见此情形,问道:“那道伤治不好?”

大汉摇头,道:“下手忒狠,从颧骨一直划到了下巴,上面也不知撒了什么药,这伤口就是不愈合,这个样子还想让我卖出去,谁能下得了口?”

“若只看左脸,当真是个美人,便是千金也难买,可惜……”

大汉“啧”地一声,道:“你不知道,她右脸这两日化脓了,实在是恶心得很!要不是卖家叮嘱不可让她死了,我真想将她扔到江里算了!”

船夫道:“这卖家也真有意思,花大价钱雇你去贱卖小娘子。”

“你道他们真想赚钱?还不是大户人家那点腌臜事!”

船夫幽幽一叹,想了想,提醒道:“药喂过了?可别叫她得了力气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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