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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带刀(4)

作者: 元灵宇 阅读记录

卫若风当真是不辱没他的名字,一贯来去如风,李观镜虽不明就里,还是跟了上去,眼看着又要出尚书省大门,忙问道:“卫郎中要去哪里?”

卫若风道:“崇文馆!”

“东宫?”李观镜脚步略作迟疑,“是弘文馆找不到的书么?一定要去崇文馆?”

“不但一定要去崇文馆,而且一定要去找杜学士!”卫若风可等不了他,握住他的手腕便走,一边道:“好不容易拿到侍郎的手信,我这次可要看个够!”

崇文馆内典藏丰富,是圣人专为太子而建,可对于大多数长安人而言,再多的典籍也抵不上杜浮筠之名,毕竟与杜浮筠同为崇文馆学士的另一位已过知天命之年,而杜浮筠前两年才弱冠而已。

出身显赫,相貌出众,才高八斗,少时是太子伴读,成年为东宫左庶子,兼任崇文馆学士,杜浮筠是长安城所有闺中小娘子的理想夫家,也是长安城所有同龄小郎君的噩梦。

即便是溺爱李观镜如斯的余杭郡王妃,在提起杜浮筠时,也会忍不住感叹自家儿子赶不上他。李观镜来这里之后,原计划着咸鱼度日,却没想到反而经历了传说中“别人家孩子”的吊打,因此他对崇文馆有种天生的过敏,一提到此地,身体便会出现诸多不适,让他想要借机遁走。

但今日不能逃,毕竟李观镜已经逃了好几日的值,颜礼铭都告到郡王跟前了,这次再不配合,郡王可不会再轻易放过他。

卫若风以前没少跟李观镜念叨杜浮筠,今日既得了机会去见他,自然是去心如箭,李观镜被卫若风一路带到了东宫门前,验明身份后,由内侍领着,来到了崇文馆前。

崇文馆非常大,是圣人前几年专为太子李珏而建,前堂以立柱撑顶,北面连着藏书楼,另外三面无墙,只有竹帘,此时帘子尽皆卷起,让整个前堂看起来十分明亮,其间有十几位学生正在整校书籍,一些人注意到脱鞋入堂的卫若风和李观镜,停下手中的笔,与二人见礼。

李观镜一一还礼后,和卫若风一同穿过前堂,来到后面的藏书楼。

崇文馆藏书比弘文馆略少一些,因此楼宇也没有弘文馆那边高。进门之后,内侍先带着卫若风和李观镜去找两位校书郎打了招呼,然后三人上楼,来到顶楼北窗边,终于见到了杜浮筠。

今日没有朝会,杜浮筠未穿礼服,只着绯色圆领襴袍,发上束玉冠,软脚幞头放在桌案左上角的书上,本尊坐在案前,正垂首写着什么。彼时有微风从北窗吹进,案前笔架上宣笔随风微动,晨风似乎就此沾染上了墨香,让疾行而来的李观镜感觉身心似乎俱徜徉于清凉之境中。

早晨吃完药时,李观镜着急出门,一路骑马颠簸,总觉得苦药一直在努力冲出他的喉咙,胸口隐隐有烧灼之感,此时他轻按胸口,发现好像没那么难受了。

内侍上前道:“大学士,工部水部司卫郎中和余杭郡王府李公子来了。”

杜浮筠抬起头,入眼是一身天青色广袖长袍,李观镜因未入朝亦未加冠,发上只一支白玉簪,墨发之下的脸颊弧度流畅,长眉浓黑,双目细长,眼尾上挑,鼻峰秀挺,唇形如弓,唇色较之寻常人则略显苍白,不笑时整个人看着有些冷淡,笑时眼睛微眯,显得慵懒而又清贵。

李观镜幼年之事闹得长安满城风雨,杜浮筠自然也知他常年服药,因此看他身形清瘦,左手按在胸前,只当他身子不适,心中倒是忍不住他一叹,只面上不露,而是先道声失礼,然后放下笔,站起身,戴好了幞头,向两人见了一礼。

卫若风忙道:“是我们叨扰。”

杜浮筠一边引二人入座,一边温和地笑道:“不知两位今日来是要查什么?”

卫若风看了内侍一眼,杜浮筠了然,让其退下,卫若风这才开口道:“下官想查前朝开辟江南河的工部卷宗。”

“年初圣人曾言,‘天下大计,仰于东南’,江南农耕,自是水利先行——二位稍待片刻。”杜浮筠说罢,起身从墙边抽屉里取出一串钥匙,李观镜听着清脆声响去而复返,便见杜浮筠抱着一堆卷宗回来了。

李观镜和杜浮筠同在长安长大,少时也曾一起玩耍过几次,及至七岁那年,李观镜远赴崂山药王谷,九岁才归来,此后郡王妃看得紧,他鲜少能有出门的机会,直到十五岁之后,才渐渐能与外人接触,只是到底脱离众人已久,来往最多的还是郡王府交好的熟人,因此与杜浮筠倒是没怎么见过,更是没说过什么话了,今日李观镜才算正式见一见这传说中的第一才子,他心系正事的同时,也分神去观察,几番来往之下,暗道此人才情高低倒是一时难辨,但行事作风,堪称如兰君子。

在卫若风和李观镜查阅卷宗期间,杜浮筠为他们俩准备好誊录的纸笔,又找出几本水利相关的工书给他们做参考,其间遇见不明白的部分,杜浮筠还能结合前朝的风土人情为二人讲解一番,让卫若风和李观镜的效率大大提升,待到两人翻完卷宗时,不过刚到午食时间。

杜浮筠留二人在崇文馆吃了公餐,在这期间,卫若风又询问了不少问题,杜浮筠的脑海里似乎装了一座藏书阁,他虽不懂工事,但却看过不少相关的书,只字片语便给了卫若风很多灵感,以至于在回去的路上,卫若风犹自感叹:“此番江南河开渠,若有杜学士随行,定然能事半功倍。”

李观镜劝道:“你懂的也不少,到时候多带些人,集思广益之下,未必比不上杜学士。”

卫若风笑道:“你说的也有道理。”

李观镜见卫若风说完,开始有意无意地往自己这里瞥,便问道:“何时出发?”

卫若风道:“这要看中书省何日传达正式的旨意了,不过此事不急在一时,倒是你——我听颜侍郎说,你的加冠礼安排在九月?”

李观镜点头。

卫若风理所当然道:“既如此,加冠礼之后,你定然是正式入工部了,我这里缺人手,你不如依旧跟着我,届时若赶得上江南河扩建,我将你列入到名册中,功勋可不就来了?”

李观镜笑道:“承蒙郎中不嫌弃。”

李观镜来工部已逾半年,平日里对工事的态度十分严谨,年初曾参与大明宫修建开渠的工事,那时便给卫若风留下了不错的印象,加上李观镜出身好,真要来了水部司,以后他们行事也有人出头,因此颜礼铭早已叮嘱卫若风定要留下李观镜,此时卫若风听李观镜答允,心情不由又好了几分。

回到工部时,大多数人都下值了,李观镜将笔记整理好,向卫若风打了声招呼,便带着陈柯一起,顶着烈日往西市行去。

西市多胡商,其中有不少舶来品,虽不见得珍贵,却胜在稀奇。李观镜带着陈珂穿梭在人群中,偶然回头看去,便见云落戴着帷帽远远缀行在后,他多看了几次,引得陈珂也跟着看,主仆二人皆未注意前路,在路过一处祆祠时,李观镜被迎面而来的人绊了脚,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抓陈珂,却被另一个人接住,那人笑道:“李公子,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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