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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带刀(230)

作者: 元灵宇 阅读记录

李观镜将苍玉佩收入怀中,将装着奏疏和证据的盒子抱在手里,尔后屏退了所有人,独自在房中守着水漏,心中一遍又一遍练习着说辞,等到那些话都刻在脑中时,他垂头去看水漏,发现才过了一刻钟。

时间过得太慢,李观镜等得焦灼不已,他满屋子打转,感觉快要吐出来了,然而水漏滴答滴答,不疾不徐地向前走着,迫使他冷静了下来。李观镜坐回到桌边,默然发着呆,直到快要昏睡过去时,他忽然一个激灵醒来,发现已经过了三刻,可以出发了。

李观镜近似跳起身,开门走了出去,快到前厅时,却见齐王府内官在侍从的带领下迎面行了过来。

内官见到李观镜,笑着行礼道:“齐王巡营回来了,道前次相见匆匆,多有怠慢,今日特地来邀请李世子入府一叙。”

李观镜见没有急事,没停脚步,只点了点头,道:“眼下不得空,改日罢。”

内官一怔,没想到李观镜会拒绝,他跟着李观镜来到前院,看着李观镜上了马,忙问道:“世子去哪里?”

“有急事办。”李观镜握紧缰绳,温声道,“你进去吃杯茶再走,帮我跟齐王告声罪。”

“诶?”内官见人策马走了,跟了两步没跟上,只得停了下来。

那厢李观镜一路疾行而去,偶然间回头,发现身后似有人跟着,为防有变,他抄近道从延喜门直接进了皇城,按照约定往长乐门去。

宫城与寻常有些不同,守门的人变成了北衙禁军,而且卫兵人数多了两三倍,他们见有人来,皆是一副警惕的模样。

李观镜停在长乐门前,出示自己的令牌,向门内内侍道:“劳中贵人通报一声,臣中散大夫李观镜前来述职。”

内侍认得那是圣人赐给钦差的通行令牌,通常只有领了特殊任务的人才有,一时不敢怠慢,但也不愿意去通报,便道:“若非急事,李大夫等朝会时再谈。”

李观镜道:“事涉韩王,还请中贵人务必走一趟。”

内侍瞪大了眼睛,一脸见了鬼的模样,转头踏着小碎步往宫里行去。

又是等待。李观镜再次在脑中将所有的话都想了几遍,再睁眼时,只见两名内侍匆匆行来,他们向禁军队长出示了令牌,便示意李观镜跟上。三人一路沉默地往前走着,待进了两仪门,两名内侍转了方向,看着似乎是要绕过两仪殿,李观镜不禁问道:“敢问中贵人,陛下不是在两仪殿召见臣么?”

一名内侍回过头来,小声道:“陛下在寝殿呢。”

李观镜领会,低眉顺眼地跟了上去,又行了一刻钟的功夫,终于来到了甘露门前,两名内侍停在门边,齐齐低着头,将李观镜引给了里面的内侍。

“李大夫且随我来。”甘露殿的内侍语气温和,将李观镜带进了甘露殿外,检查了盒子中的物品,顺道帮李观镜理了理衣服,一切准备妥当后,内侍冲他点了点头,道,“圣人在里面等着了。”

李观镜将盒子端正地捧在胸前,深吸了一口,踏步进殿。

第153章

甘露殿十分温暖,因是寝殿,圣人只是简单披了件外袍,面容在珠帘后若隐若现,李观镜一眼未看出端倪,便重新低下头,来到殿中站定,俯身行礼道:“微臣见过陛下。”

珠帘后安静了片刻,才传来圣人的声音:“你父亲回去后,将这两日宫里的事都说与你听了?”

李观镜回道:“父亲简单说了,防止臣不明缘由冲撞了陛下。”

“嗯?”圣人挥了挥手,近侍拂起珠帘,他看着李观镜手中的木盒,道,“你说,韩王与江南河一案有关?”

“是,一应陈词证据皆在盒中。”

圣人看着李观镜,面上不辨悲喜,过了许久,他才道:“你可知这份奏疏意味着什么?”

“是给百姓的公道。”李观镜抬起头来,认真道,“陛下是万民之父,还请明察。”

“好,好一个万民之父。”圣人冷了脸,冲近侍点了点头。

那近侍过来取了盒子,正要回里间,李观镜道:“且慢。”说着,他从怀中取出苍玉佩放到盒上,道,“此物也请一并转给陛下。”

圣人坐直了身子,惊疑不定地看着苍玉佩接近自己,待它终于落到案上,不仅问道:“这是……”

“陛下慧眼,此物确实是先帝昭仪的苍玉佩。当年玉佩被传给宇文氏,最后一任主人便是先赵王妃,而先赵王妃蒙难时,自知无力逃脱,不愿宝物蒙尘,因此将此物赠予同行中唯一一个可能活下来的孩子。”李观镜说罢,抬头看向圣人。

念及往事,圣人面色怔忡,他轻轻抚上玉佩,柔和了语气,道:“是杜卿。”

“正是崇文馆大学士。”争取到了这点温情时刻,李观镜抓紧时间说出余下的话,“在江南时,我们其实隐隐察觉到此事恐怕与韩王有关,杜学士不愿徇私舞弊,亦不愿先赵王遗孤因此案让圣人左右为难,所以将苍玉佩赠予微臣,并叮嘱道:’他日你果真寻到证据,当以此玉保韩王性命无虞。‘”

圣人手持玉佩,摩挲半晌,目光从盒上移开,落在李观镜身上,道:“我听说你与杜卿交好,为何不拿这块玉换他性命?”

“杜学士是君子,绝不会犯上作乱,微臣信他,因而无需以宝物来置换,但杜学士对陛下昭昭忠心不该被掩盖,因此臣斗胆来陛下面前陈情。”

殿中陷入长久的沉寂之中,李观镜屏息垂眸,身姿挺拔稳健,但鼻尖渗出的汗珠昭显出他的心慌,他辨不出上位者的心思,正飞速思索应对失败之策,外间忽然有内侍回话:“陛下,杜学士求见。”

李观镜一惊,下意识就要回头,好在最后时刻反应过来——来人是与他约好的杜相时,而不是杜浮筠。

对于杜相时的到来,圣人未置可否,不过好在他终于开口:“我看着你从那点大的孩子长成人,这番话也就是你说,我才能信上几分。”

李观镜轻轻舒了一口气,欠身道:“微臣字字属实,还请陛下明鉴。”

“你上前来。”

李观镜一愣,连忙小步入了里间,来到桌案前。站在这个位置,他一垂头便能看清案上摆设,除去香炉奏章笔架砚台一应常见之物,桌上还放着一道赦令。

圣人将赦令推到李观镜面前,道:“打开看看。”

“臣斗胆。”李观镜心中有了猜测,但真的看到赦令中的名字,还是难免惊讶,不禁道,“这——”

“你说得不错,杜卿入东宫,是我那逆子存心消遣,但他确实有知情不报之罪,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圣人抬眼,与李观镜对上目光,意有所指道,“你出去告诉他哥哥,我不会要了这孩子的命,至于他们该做什么,不必我说,你父亲想必都与你说明白了罢?”

李观镜大喜过望,来不及多想,连忙退后一步,伏地跪倒:“多谢陛下,微臣一定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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