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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带刀(187)

作者: 元灵宇 阅读记录

门被打开,杜浮筠在风雪中迷了眼睛,这才发现倏忽之间,外间已然是鹅毛大雪。

李观镜推开窗,眼看着红衣落入白茫茫的天地中,片刻之后,便消失在了月洞门外。

红色在白雪中总是很耀眼。

元也回到租住的小院时,一抬头便看见那棵大槐树上的红布条。

“北方的冬天也忒冷了些。”谢翊之呵着手,从屋中走出,接过元也手中的腊肉,却见面前的人在发愣,他顺着看过去,一眼便注意到了红布条,道,“早间还没有,刚挂上不久——朗思语找你。”

“婚事起了变化。”元也忧心忡忡地收回目光,揽着谢翊之回到屋里,在两人烤火的间隙,元也将在集市里听到的消息道出,谢翊之不由惊道:“怎么会这样?先前不是说镜天答应了帮忙?”

“我也不懂他怎么帮着帮着,反倒让此事没有转圜余地了。”元也苦着脸,提议道,“我也没法子,要不干脆带她跑罢?”

“镜天恐怕有苦衷,先去问问他还有没有其他路走。”谢翊之看着屋外的落雪,叹道,“雪这么大,太容易留下痕迹了,去朗府不安全,不如再等等呢。”

“朗思语那个性子,我担心她忍不了,上午才出的旨意,红布条都已经挂出来了。”元也从怀中取出李观镜所赠的令牌,道,“这样罢,你带着令牌去郡王府问明原委,我去朗家看看。”

谢翊之按在元也的手上,微微蹙起眉头:“阿也,别冒险。”

元也不甚在意地笑了笑,道:“又不是第一回去,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谢翊之摩挲着手中的令牌,心中始终无法安定。

到了傍晚,雪依旧没有变小的趋势,这会儿路上基本已经没有行人,宣阳坊的贵人府邸都紧闭着院门,连阍者都躲进了房里不愿出来。

谢翊之在坊门口,目送着一身白衣的元也与大雪融为一体,仿若被吞噬了一般。谢翊之本该离去,但是这样的感觉让他心中担忧更甚,刚走了两步便停了下来,他犹豫了一瞬,还是进了宣阳坊,往朗家而去。

元也轻车熟路地进了左卫将军府,也不知是不是今天刚得了旨意的缘故,将军府里人人带着喜气,朗思语的院子聚了不少人,莺莺燕燕的听着十分热闹,倒没有元也所想象的凄风苦雨。他在檐下等了片刻,感觉手指快要冻僵了,眼看着人来了一波又一波,一时半会儿都没有离开的意思,他只得重新翻上屋顶,打算先找个暖和的地方躲一会儿。

脚踩在雪上,难免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元也全神贯注,努力减少自己发出的声响,下一瞬,一道更加响的破空之声传来,元也来不及回头,一个翻身躲过,一支箭堪堪落在他方才站立的地方。元也落地时脚下一滑,没来得及看是谁放箭,便从屋顶掉了下去。

院中的热闹声骤停,那些原本站在院中的“侍女”忽然向元也围了过来,她们利落地从腰间抽出软剑,齐齐刺向元也。

元也单手撑地,矫健地跃身躲避,没想到未跳出包围圈不说,身上还被划破了几道,若不是冬日衣服厚,他身上已经挂彩了。意识到这一点,元也暗自心惊,打起十二分精神,嘴上嚷道:“那个放暗箭的仁兄是谁?有本事出来单打独斗!”

“就凭你?”朗思源持弓从回廊中转出,他看着元也的脸,并没有多少惊讶,只道,“五台山上果然是你。”

元也知道自己这是中了埋伏,既然打不过,他便要占些口头上的便宜,好叫人在愤怒中露出破绽,当即道:“就是你爹,还不来磕头?”

朗思源嫌恶地看着他,不再多话,一挥手,那群女杀手便再次扑了上去。

女杀手训练有素,相互之间配合得也十分完美,自从当年钱塘城郊一战后,元也许久不曾感觉到这样的捉襟见肘,很快白衣上便多了红血印。好在这几剑也没有白挨,他寻到了剑阵的破绽,正待下一招一击出圈,女杀手忽然全体后退,元也的后背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心觉不妙,全力躲开,这才免于内脏尽碎而亡的结局。

元也借翻身的功夫,看见偷袭自己的是一个身穿锦袍的中年男子,他一击不中,并未再追,元也暗自松了口气,不想朗思源的箭紧随而来,一箭射穿他的右胸,力道之大,直将他带倒在地。元也疼得背过气去,余光瞥见女杀手围了过来,眼看着自己要被刺成筛子,他的脑子陷入了短暂的空白,难以相信一时大意,竟要这般草率地死去。

下一刻,一声厉喝传来:“住手!”

女杀手听出是自家小娘子的声音,当即停了下来,纷纷往院外看去。

朗思语只穿着一件单衣站在院门口,脸色似是因为潮热而微微发红,她看着院中的一切,眼中仿佛燃着一团火。

一把长剑搭在朗思语肩上,锋利的剑刃紧紧贴着她的脖子,持剑人从墙后转出,元也看见他的一瞬间,蓦然眼睛一酸,整个人松懈了下去。

朗思源着急地看向中年男子,道:“阿耶,思语她……”

“她不会有事,但凡她少一根汗毛,地上的人就会被大卸八块。”朗詹笑眯眯地看着对方,道,“自然,你也会被五马分尸。”

“你笃定他不会杀我。”朗思语笑了笑,道,“自然,你赌对了,因为他们是我的朋友,不过他下不了手,不代表我也如此。”朗思语眸色一冷,从袖中抖出一把匕首,直接对准自己的喉咙,她死死盯着朗詹,话却是说向谢翊之,“帮我拦住他们。”

谢翊之会意,横剑胸前,挡在了朗思语身前,朗声道:“我固然打不过你们,但是拦住你们救她却不成问题,如今圣人赐婚,你们要冒险,且想想朗家有几个小娘子!”

“阿耶!”朗思源急道,“别伤到思语!”

“住口!”朗詹阴沉地瞥了朗思源一眼,咬牙道,“妇人之仁!我怎么生了你这个儿子?!”

朗思源紧紧握住手中的紫檀木弓,他的指腹按在“毗沙门”三字之上,心中难掩怨怼——就是因为这一桩旧案,朗家已经逐渐走向万劫不复之地,可是他的父亲却日益癫狂,陷入不切实际的幻想中无法自拔,不惜利用家中唯一的女儿!朗思源抬起头,坚持道:“阿耶,思语不能受伤。”

朗思语将刀尖按进肌肤之中,殷红的鲜血立刻溢出,顺着脖子流下,落在衣襟之上。

朗詹痛心道:“我儿!你怎可心向外人?”

“他们是我的朋友!”朗思语微微仰头,想要忍住眼泪,不想它们还是顺着脸颊落下,“你们将我骗走,却要杀我的朋友,你们是想让我死!”

朗思源走到元也身边,将女杀手皆遣散了去。

朗詹气恼地闭了闭眼,没再阻止。

朗思语却道:“不要你,让紫云扶他过来!”

缩在角落的紫云一个瑟缩,求助地看向朗思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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