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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风一样(9)

作者: 池木栖 阅读记录

人一旦断了联系,极大可能就真的再也见不到面。

离开乌市,就像毕业那年分手的季节,她和陈迄周再次变成两条毫不相干的平行线。

只要不刻意联络,就会发现其实他们的人生原本也没那么多相似、相交的地方。那晚在餐馆风雪里的重逢,仿佛是一场荒诞无厘头的梦。

随着梦境剥离,于是两人各自的生活也终究慢慢回归正轨。

不得不说,这场短暂且不算美好的重逢确实让阮梨很在意。

甚至让她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尽管理智告诉她,这种情绪来得十分莫名,但她仍然花费了好几天去适应。

那时的阮梨只顾着脚下该走的路,她拼命地想要忘却一段回不去的感情,并且打心底地觉得自己和陈迄周早已不是一路人。

可她却忽略了个人主观不能代表所有。

一切都是未知,或许阮梨自己也没想到会在旅途的最后一站选择留下。

而步伐一致的人,漫过山河,终会重逢。

第6章 边陲·暴动

北疆最后一站结束后,阮梨南下,抵达祖国最西部的边陲城市——

阿尔勒什。

这是座文化古城,据记载拥有两千一百年的历史。当地建筑充满浓郁的西域风情,极具本土特色。

精致幽深的巷子,门窗鲜艳独特的色彩和装饰,被鲜花绿植包围的房屋。每到一处角落随手拍下都是一张美照。

对于热爱摄影的阮梨来说,无疑是天堂。

于是她先后去了各种著名景点游玩,经常会坐在百年老茶馆,目睹夕阳降落。

阿尔勒什的神秘美丽,是阮梨前二十几年从未见过的景色。

她深陷于此,每天兴致冲冲地捧着相机出门,压根顾不上月底将要过年,回不回家的事情。

日子过得悠闲轻松,脸上的笑容自然也多了不少,偶尔让她产生一种人生本该如此的错觉。

直到除夕那天,招财最后一点猫粮吃完,阮梨打开银行卡发现上面的余额只够回程的机票时,整个人瞬间颓靡。

快乐总是有限的。

她坐在小巷口,看着人来人往,最后摸了摸招财的脑袋,试图跟它商量:

“招财,跟你说件事儿。妈妈没钱了,你今天晚上先饿一顿行不行?”

话一出,包里的橘猫立马抬起脑袋看过来。她喵呜了一声,好像是听懂了阮梨说的话,大眼睛里满是惶恐。

那表情仿佛在说“什么,我要挨饿了呜呜呜”。

看得阮梨心都化了,她边感慨着招财怎么这么可爱,边摸着它的脑袋说:“不饿你不饿你,饿我。”

这样的安抚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趴在背包口的招财伸出两只小爪子,它着急地拨弄着拉链边缘,眼睛紧紧地盯着阮梨看。

又连着喵呜叫了好几声。

阮梨拿这只会撒娇的粘人精没办法,只好耐心地解释:“骗你的,我们都会有晚饭吃。”

听到这话,招财才算消停下来。

今晚除夕夜,阮梨打开软件开始看回程的机票。发现都还挺贵的,于是不得不转去看火车票,春节之后的火车票都紧缺,阮梨纠结犹豫许久,决定再到这边多待一个星期。

正当她考虑向唐宁宁借钱时,手机画面一转,有电话弹出来。

阮梨看着上头“妈妈”的备注,抿着唇,等了十几秒才慢吞吞地接起。

电话接通后,对面一片安静。

向芸莉始终沉默着,看起来并不打算主动开口说话。

阮梨不在意。她脾气一直倔,知道向芸莉在等自己开口叫人,她偏就不说,甚至连一个“喂”字都不乐意讲。

长达两分钟的沉默后,手机里传来一声倒吸气的声音,然后向芸莉开口了。

她的声音平静冷漠,不带一丝情感——

“什么时候回来?”

阮梨思考会,总算愿意配合回答:“年后。”

“年后?”向芸莉的怒火被这句话瞬间点燃,“阮梨,你二十五岁的人了能不能成熟点?工作上遇到一点麻烦就不干了走人,你是哪个国家来的公主吗?娇生惯养的,你以为全世界就你最难吗?”

“……”

阮梨没吭声,她的表情没有任何起伏,已经料到了向芸莉会这么说。

抱怨一旦开了个头,之后的话便如海浪般疯狂席卷过来。

“我现在真是不懂你。阮梨,做人要讲良心的,我和你爸这么多年有什么地方亏欠过你吗?你要什么我们给什么,除了以前工作太忙,陪你的时间少了些,哪点对不起你了?高中叛逆点不听话就算了,你还以为自己是小孩,所有人都要哄着你、围着你转吗?”

“还有你爷爷,你出去这么多天打过一个电话吗?今天晚上除夕夜你打电话了?任性好歹也要有个度吧?这么自私以后没有人会管你!”

“……”

阮梨张嘴想反驳,可面对向芸莉一连串的质问,莫名就什么也不想解释了。

电话她早就打过了,而且这段时间对爷爷该有的关心和问候一点也没少。没错,她确实大部分时候都挺自私的。

但她也分得清小时候是被谁追着喂饭、拉扯长大的。

电话那头的向芸莉好似意识到自己情绪失控了,好长一段时间都没再说话。

她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问道:“不想去医院工作,那你以后想干嘛?总不至于啃老,让我们养你吧?”

阮梨:“我已经找到工作了。”

“……在哪儿?西北?”

“嗯。”

向芸莉被阮梨的这声嗯气得眼冒金星,她耐着性子,“什么工作?所以你要一直留在那边?”

“摄影。”阮梨答:“不会,拍够了就回来。”

“什么?”向芸莉呼吸一止,音量再次提上来,“阮梨,我和你爸生你养你到这么大,你现在二十五了,反过头来还跟我们对着干是不是?你那摄影能赚几个钱?你这样对得起你奶奶,对得起你自己吗?”

听到向芸莉提起奶奶,阮梨唇边的笑意渐渐敛去,她收起不在意的表情,嗓音冷下来。

“别提奶奶。当时要不是你去搬动奶奶,让奶奶三番五次地说服我,我根本不可能学医。”

“行,行,行。”

向芸莉被气得重复说了三遍行,她扔下一句“有本事你就死在外面,永远不要回来”,然后果断挂断了电话。

手机里响起几声短暂急促的“嘟嘟嘟”声,随即屏幕跳转到微信界面。阮梨盯着看了好久,直到自动锁屏,光亮暗淡下去。

她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把手机收回外套口袋。

阮梨承认,她的父母确实是各自领域的天才,是两位负责的医生。

但在家庭里,她实在不能因为职业原因,昧着良心给他们盖上“合格父母”的印章。

无论是生下阮梨丢给老人家抚养到她小学毕业,还是到高三的逼迫式填志愿,他们都不能称得上是一对合格的父母。

更别说两人记得手下患者的各项身体数据,脑子里却容不下她的生日是哪天、爱吃什么,喜欢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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