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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风一样(119)

作者: 池木栖 阅读记录

“六七岁那年,我从爷爷口中得知自己并非父母亲生而是领养,爷爷当时急着想要我养父再找一个人结婚,我没敢进门,于是在院里的那棵树下站了很久。”

“其实我有无数次机会和父亲坦白谈心,但我害怕听到不想听的答案。”

陈迄周顿了顿,语气平静道,“我害怕他真的听爷爷的话重新组建家庭,那届时我该去哪儿呢?”

“因为担心自己没有容身之地,自那之后我不敢调皮吵闹,努力学习希望能得到他们的认同,可直到父亲离世他也没再组建家庭,而我,只需要朝他走一步,就能知道他很爱我,也很爱我的母亲。”

“但我没有。”

陈迄周平静的叙述听得阮梨心口一窒,她心疼地看着陈迄周,想开口喊他的名字,却又听见他说:

“分手前,我也有无数次机会向你表明心意。”

“告诉你我们第一次遇见是在你转学那天的公交车上,比你想象的更早,告诉你作文是我故意迎合你的口味写的,更是因为你才接近天赐。”

“是我先喜欢上你,但我也没说。”

“在乌市与你重逢算是偶然,也不算。我那天接话姐回阿尔勒什,开车在路上看到了你,跟了你一路。我没那么豁达,分开后许多个日夜都忘不了你,和你的合照始终被我带在身边。还有,我真的很爱你。”

“这些,我也从来没和你说过。”

“执行救灾任务时我在想,生活的本质或许就是在不断地得到和失去,遗憾是常态,可总有人会成为支撑我走下去的理由,比如你。”

“我不想失去你,更不想让你成为我的遗憾。”

陈迄周炙热的眼神灼得阮梨心头滚烫,她没回话,转而重新靠在了他的肩头。

没多久,陈迄周便听到耳畔传来绵长均匀的呼吸声,他撇眼看向睡着了的阮梨,心中情绪翻涌。

后来,陈迄周一夜未合眼。

等天边泛起一层鱼肚白,他从外套口袋里拿出手机,翻查许多攻略,最后给阮梨买下了新一台相机。

第二天早上,告别仪式结束后唐宁宁的尸体送去火化。

阮梨和陈迄周陪着唐宁宁的妈妈去了躺墓地,随后两人找了家餐馆吃过午饭就坐上了回阿尔勒什的飞机。

六个多小时的飞机坐得阮梨腰酸背痛,下飞机后,她看见旁边有两个女生在拍视频。

她们很年轻,满脸笑容地冲着镜头喊了句:“大西北我们来啦!”便激动地走了。

阮梨目送着她们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听到耳边陈迄周的催促才回过神来。

两人并肩走出机场,叫了一辆的士回去。

守夜那天晚上她和陈迄周都没怎么休息,阮梨等陈迄周陪着她坐车来到宿舍楼下,就让他基地补觉了。

之后的两天,阮梨迅速恢复了工作。

她每天忙碌着管床病人、以及和佟楒话上手术台,忙到仿佛把唐宁宁的事情抛之脑后。

身边的陈迄周和佟楒话等人,包括阮梨自己也以为她的情绪已经整理好了。

直到七月初的某天晚上,阮梨和陈迄周约会晚上去吃饭看电影。

她下班后,在住院部楼下等着陈迄周来接自己。

陈迄周出门前临时有事耽搁了,阮梨闲得无聊刷微博来解闷。她这段时间没怎么碰手机,微博上全是搞笑段子,引得阮梨坐在那儿直笑。

实在刷到一个有趣的,她下意识按住分享键发给了唐宁宁。

等反应过来之时,撤回时间已过。

阮梨看着被顶上来的唐宁宁的微信头像,笑容僵在脸上。

沉默一瞬,阮梨最终还是点开了两人的聊天界面,她盯着孤零零的那条分享,忍不住打字发送:

【哈哈哈哈哈哈这个超搞笑,你快看!】

【里面的人表情真的好像你啊,是你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吧?】

这话发过去,阮梨几乎能想象到唐宁宁会如何回复自己,她肯定会说:

“滚吧,像你好吗?”

可事实上,消息不会再弹出来了。

当意识到这件事时,阮梨的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滴在了屏幕上。

眼泪来得太凶,阮梨手指颤抖着打了好几分钟才把完整地一句话给唐宁宁发过去——

【你理理我行不行?】

【我不会劝你加高响微信了,你和我说说话。】

眼泪掉得越来越凶,模糊了视线。

阮梨打字的动作顿住,面前有人站过来,她没心思看,只听到一声叹息声,随后那人蹲下来捧着她的脸蛋帮她擦掉了眼泪。

阮梨看着眼前的陈迄周,心中的情绪猛然决堤,抱着他哭起来。

这天下午,陈迄周抱着阮梨安慰了她很久也没奏效,最后不得不取消看电影的打算,开车带着她出去兜风散心。

阮梨不是一个爱哭的人。

但这天却哭了很久,从最开始的哭出声到后来靠在副驾驶的车窗玻璃上默默掉眼泪,再直到哭累了睡着。

陈迄周感慨阮梨终于把情绪发泄出来的同时,又很心疼她。

前头绕到了胡杨树林附近,陈迄周将车停靠在路边,脱掉身上的外套给阮梨盖上,这样陪着她休息了两个小时,阮梨醒了。

她眼睛哭得有些肿,眼底满是迷茫,不过好在眼泪止住了。

陈迄周松了口气,用指腹擦了擦她眼角的泪,轻声问道,“去吃饭?”

“好。”

听到阮梨嗓音沙哑,陈迄周随手拿过车门上的矿泉水瓶,帮她拧开瓶盖递了过去。阮梨接过去喝了一大半,然后便还给了陈迄周。

吃过饭,陈迄周送着阮梨抵达宿舍单元门楼下时,趁她开门前拉住了她的手腕。

阮梨不解地回眸,她看见陈迄周俯身到后排拿过来一个相机,相机上附带一张部队军人的银行卡。

“给我?”阮梨诧异抬眼。

“嗯。”

陈迄周点头,说:“部队规定婚假才有长假,实在觉得不开心出去玩玩,但我不能陪你。卡里是我这些年的存款,应该够你用。”

听到这话,阮梨愣住了。

“你之前不是问我:如果不能事事顺心,努力生活的意义在哪么?我也不知道,所以用你的眼睛出去寻找答案吧。”

说着,阮梨便看见陈迄周把相机和银行卡往前又递了递。

她心底万千情绪,有许多话想说出口,可最后只是伸手抱住了陈迄周,喊他:

“陈迄周。”

“嗯,我在。”

“我爱你。”

陈迄周神色微怔,马上接道,“我也爱你。”

阮梨缩紧了搂住陈迄周的手,她不太懂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

就好像迷失在荒无人烟的野外,她渴望走出去,可头顶的树木高大茂密,遮盖住所有光线。

而当她站立在路口茫然地环顾着两条完全不同的路,纠结担心于死亡与未知前途之中时,与她同行的旅者跟了上来,笑着朝她招手说:

“别犹豫了,跟着心,向着风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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