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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风一样(117)

作者: 池木栖 阅读记录

她没有删记录的习惯,消息顺着指尖的动作滑下来,像是没有尽头。

但很快,几个月前的消息就被翻了出来。那时阮梨还待在申城,她看着和唐宁宁满当当的几页消息,以及掺杂其中许多不少于一个小时的电话,而自从来到西北后,阮梨和唐宁宁的联系越来越少。

每次聊天都是她匆匆忙忙挑起,又连着一两天没回。

唐宁宁报喜不报忧,是从她父亲去世后养成的坏习惯,而极有可能阮梨从她嘴里听到的那些抱怨话,也是唐宁宁实在忍不住才说给自己听的。

所以,唐宁宁在她面前闭口不谈完全性前置胎盘的事情,瞒着她,只是用一句“胎位低”敷衍了过去。

阮梨垂眸,心里止不住的自责,但凡她的注意力分点到唐宁宁身上也该反应过来……

夜色愈浓,熙攘的街道逐渐安静下来。

待在外头的人越来越少,他们跟从月光的指引,踏着影子各自回家。阮梨起身站在风中,看着陌生的街道,前所未有的无力感迅速席卷她的心脏。

在这一刻,阮梨忽然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

或者说,她不清楚自己想去哪儿。

手心的震动打断了阮梨的思绪,她翻转手腕看了眼来电显示,发现是陈迄周的。

阮梨迟疑两秒,最终还是接通了。

“还没回去么?”

陈迄周温和的嗓音率先响起,阮梨低着脑袋,没吭声。

“喂?”

“阮梨?”

“梨梨?听不到我说话么?”

陈迄周连着喊了三句,接着便有凳子轻轻拖地的声响,他似乎在寻找什么,也不管阮梨能不能听见还是提醒道:

“你等会儿,我找个信号好点的地儿。”

阮梨抿了抿唇角,出声回复他,“我听得到。”

手机那头的脚步微顿,陈迄周静默两秒问道,“饭局结束了?”

“嗯。”

“不开心?”

“……”

阮梨愣了愣,一时竟不知是自己情绪很明显,还是陈迄周太了解她。

“地址发给我,我去接你。”

“好。”

阮梨没拒绝,她重新坐回石椅上,点进陈迄周的头像乖乖给他发送了地址。

对面的陈迄周接到地址后,什么话也没说。

只不过很快阮梨便听到他起身出门的声响,她听见陈迄周找到郭祥天临时请假,没多久,手机里便传来车子启动的声响。

阮梨靠在椅背上,盯着不断跳跃的通话时间发起呆。

“街上还有什么店面是开着门的吗?”

陈迄周的问题让阮梨回过神来,她边打量着附近边问了句,“你晚上没吃饭?”

“吃过了。”陈迄周顿了顿,说:“我过来要时间,你先找个暖和的地方等我,不要待在路边。”

“你怎么知道……”

“风声很大,我听得见。”

阮梨神色微怔,随即慢吞吞地应下,可却半点要起身的动作都没有。她隐约听到陈迄周叹了口气,然后认真问道,“因为什么不开心,能告诉我么?”

阮梨思索一会儿,还是说了出来,“唐宁宁去世了。”她顿了顿,去掉那些妇科的专业术语,用陈迄周能听得懂的话补充:“大出血救治不及时。”

这话一出,空气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我马上到。”

好半晌,陈迄周回了一句这样的话。

阮梨知道他向来不懂得安慰人,嗯一声应下后便没再说什么。

二十分钟后,陈迄周循着地址来到了阮梨所在的地方。

这条路并不是宽阔的大道,人烟极少,附近更没什么店面。

阮梨安安静静坐在石椅上,陈迄周的目光掠过她身上单薄的外套,眉头顿时紧蹙,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走到阮梨跟前,她始终低着脑袋在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完全没注意到有人靠近。

陈迄周脱下身上的外套,盖在阮梨的肩头。

随着他的动作,阮梨总算回过神抬头看了过来,她眼底带着诧异,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这么快?”

“嗯。”陈迄周点头,他视线低垂,瞥到阮梨散开的鞋带,主动蹲下来帮她系好,“什么时候回申城?”

陈迄周个子高,蹲下来几乎和坐着的阮梨持平。

阮梨看着他有些笨拙地系着蝴蝶结,沉默片刻才答:“后天。”

“嗯,我和你一起。”

话音刚落,鞋带就被陈迄周系好了。

阮梨看着他收回手,并未着急站起来,反倒掀起眼皮和她平视。她的目光落在鞋上有些不太好看的蝴蝶结上,忍不住说,“有点丑。”

陈迄周盯着神色落寞的阮梨,怕她下一秒哭出来,于是没敢反驳,老实道,“我回去学学。”

阮梨将注意力转移到陈迄周脸上,两人对视半分钟,蹲着的陈迄周率先伸出手拥抱住了她。

怀中温度暖和,阮梨闻着鼻间熟悉的气息,莫名安下心来。

背后的力道缩紧了些,陈迄周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起她。

“别担心,我会和你一起。”

阮梨眨了眨眼,她觉得自己这个时候应该掉几滴眼泪,可奇怪的是,完全哭不出来。

明明很难受,但她一滴眼泪都没为唐宁宁流。

眼睛有些发酸。

阮梨回抱住陈迄周,将脑袋埋在他的肩头,闭上了眼,试图用困意麻痹自己,不再想唐宁宁的事。

可是无济于事。

这天晚上,阮梨不清楚自己抱着陈迄周在外头待了多久。

陈迄周也没催她,始终耐心地陪在一旁。

直到困意袭来,阮梨才跟着陈迄周回到了宿舍,她原本回去马上倒床就能睡,结果失眠到三点。

隔天一早,太阳升起后,阮梨照旧在平日的起床时间点醒来去医院上班。

她先把假条交给科室负责人审核,随后跟着周临开去查房。

阮梨管床的病人中有个八岁的小男孩,髓母细胞瘤四级,恶性程度非常高。

原本不应该来他们医院就医,因为西北远有更专业的儿童医院,但听说是小孩的情况已经十分不好,没多少时间了。

于是他的父母商量后,带着他从其他城市回到了家乡。

阮梨和周临开进去查房时,小男孩正在和自己的父母聊天,他做过开颅手术,头发还没长出来。

周临开先和家长交流完情况,接着便耐心地弯下腰安抚起小孩。

谁知道男孩很开朗,一直笑着回答周临开的所有问题。

阮梨的视线落在满脸笑容的男孩脸上,抿着唇沉默下来。聊到最后,周临开问男孩长大后想干什么时,男孩沉默下来然后认真答道:

“想保家卫国。”

闻言,阮梨指尖一顿,抬眼看向躺在病床上的小男孩。

站在病床前的父母双双红了眼眶,不忍地扭过头,而男孩笑得真诚,他眼睛里似乎有光,像星星一样亮晶晶的,带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和美好。

他坚定道:“成为一名人民警察或者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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