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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秧子夫君是当朝首辅(122)

作者: 北边有狼 阅读记录

景泰蓝毫无芥蒂地擦掉,将小除夕从学步车里抱出来,扶着他的小胳膊教走路,嘴里发着一二一二的字眼。

瞧着有模有样的。

容衍自小厨房里走出来,宽袖扎起露出沾满面粉的手心和手腕,见到景泰蓝扶着除夕歪歪扭扭走路的样子不由无奈笑道:“你少惯他,皮着呢。”

话音未落就见除夕弯腰捡起地上一只虫蛹直往嘴里送去——

景泰蓝阻止不及,眼睁睁见他咬住,咯吱咯吱嚼了两下,突然小眉毛一皱,“呸”地吐了出来。

他大惊失色,准备迎接小家伙的嚎啕大哭。

怎知小除夕转身跌跌撞撞扑进他怀里,口齿不清地指着小厨房的方向:“ci——ci——”

还惦记着上次百日宴没给他吃好吃的呢。

小家伙自从吃味以后,便对羊奶嗤之以鼻,整日对着大人的吃食直流口水。

容衍便将他的饭食换成了米糊糊,偶尔淋点汤汁,咸酸辣是一点也不叫他沾,宁长风觉得崽子应当没这么矫情,奈何容衍初当爹,那架势端得一个足,也便随他了。

景泰蓝便抱将他放在学步车里,推着往小厨房走。

容衍今日偷了个懒没上朝,美其名曰叫景泰蓝学会独立理政,实则大清早便遣退侍女,在小厨房忙了一上午。

宁长风撸起袖子,像寻常人家那般抹桌端菜,眼底漾起微微笑意。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呀?”景泰蓝望着在小厨房忙碌的身影,一个是权倾朝野的当朝首辅,一个是名扬天下的武安侯,却如寻常人家的夫夫一般挽袖烧菜,沾染一身烟火气。

无论在朝在野,那些名利好似从不会成为他们的枷锁与负累。

何其有幸。

能找到这么一个甘愿为之洗手作羹汤的人共度一生。

景泰蓝垂下眼,收起眼底的羡慕。

“来剥蒜。”宁长风在喊。

“好嘞。”只是片刻,他立即仰起脑袋,屁颠屁颠跑去干活。

最后端上来的是一碗长寿面,面条细长地躺在碗里,上面卧了一个煎得两面发黄的鸡蛋,衬着翠绿的葱花,比宫里的任何山珍海味都要诱人。

景泰蓝深深吸了一口面条的香味,望向入座的两位,渐渐视线变得模糊。

原来他们都记得的。

宁长风笑了笑:“阿衍惦记着要给你过了生辰再走,说不能让你一个人孤零零地过,便叫我去宫里接你过来。”

“哦。”景泰蓝忙低下头,拿起筷子咬了一口面,却半晌都没吞下去。

宁长风见他脑袋扎得跟个鹌鹑似的,不由与容衍对视了一眼,双双放下了筷子。

良久。

一滴泪珠砸下,接二连三,砸进散发着腾腾热气的面碗里。

坐在桌旁狂流哈喇子的小除夕一扭头就看到掉金豆子的景泰蓝,盯了他半晌,不一会儿便伸出小短手费力地替他擦眼泪,咿咿呀呀不知在说些什么。

景泰蓝更绷不住了,将一旁的除夕抱进自己怀里,低着头狂抹眼泪:“呜——我,我没事,就是……就是——呜哇你们要不要不对我这么好呜呜呜——”

他把脑袋埋在除夕身上,声音闷闷地从小袄里传来:“我会忍不住,忍不住的……”

忍不住肖想还做你们的孩子,忍不住流连忘返,贪心不足……

说到底他与宁长风无亲无故,不过是流亡鹿鸣镇偷得了那一年半载的无忧时光,现下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他便应体面地退场,而非死皮赖脸地占着位置,叫别人为难。

宁长风心神微动,那一瞬间景泰蓝的身影和前世十四五岁的自己重叠在一起……像被抛入大海的一片枯叶,突然便无所依靠了。

于是他将景泰蓝叫到院子里,屏退了所有侍从,连护卫都退到院墙以外,确保无人听得到他们的谈话。

“是除夕让你难受了?”宁长风蹲下,视线与他平行,极其认真地问道。

景泰蓝打着哭嗝摇了摇头:“小除夕嗝——很可爱,我嗝——很喜欢他的。”

“我就是,就是——”他语无伦次,不知如何向宁长风诉说自己难以宣之于口的惶恐与害怕。

害怕他与宁长风渐行渐远,终成陌路;

害怕自己日渐生长的私心会在某一日走偏,犯下无可挽回的错误;

更害怕他高坐龙椅,再无人间烟火可亲。

也许那日在飞仙楼容衍说的是对的,景家人原本就是疯子,合该一个个不得好死。

先帝是,景越是,他——

景泰蓝蓦然睁大眼,感觉自己落入一个不算柔软却十分宽厚坚实的怀抱,久违的熟悉气息包裹着他,宁长风沉静有力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说起来我认识除夕那小崽子的时间还没认识你的长呢,要偏心也应当是偏向你啊——”

景泰蓝泪珠挂在脸颊上:“可是那——”

那能一样么?

宁长风便笑,替他揩了揩眼睑上的水迹,低声道:“自然不一样。我与阿衍要出趟远门,思来想去把除夕放哪里都不放心,只能托你这个哥哥好生照顾了。”

景泰蓝瞪大眼:“我——”

他才七岁,怎么能照顾好一个奶娃娃……

宁长风看向他的目光沉稳而笃定:“你一定可以保护好他的,对吗?”

景泰蓝怔怔地望着他,喃喃道:“阿爹如此信任我吗,不怕——”

宁长风一笑,春风和煦地掠过他眼角眉梢,冷冽眉眼在那一瞬间温柔得令人心动。

“我养大的崽子,错不了。”

……

次日,京陵渡口。

月明星稀,天尚未全亮,渡口上白雾蒙蒙,却已是非常热闹。

自京陵渡沿大运河南下,若遇顺风一日夜便可到达益州金平城,再穿过葭野平原便可进入南越。

“呕——”宣和趴在船舷上,小脸煞白,满眼都写着生无可恋。

她十五年从未出过皇宫,更不必说坐这种航运大船,才上船不到一个时辰便被颠得五脏六腑移位,趴着船舷吐个不停。

宁长风看不过去,给她递了张帕子。

宣和起初没接,垂着眼眸不知在想什么,见面前的手没有收回去的意思才伸手接过,低低道了声谢。

她叫住宁长风,踟蹰了半会儿,鼓起勇气问道:“我们要去哪里?”

其实她更想问为何不是容衍来给她送帕子,但想到此人是容衍的夫郎,话到了嘴边终究咽了下去。

她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

明明只是一觉醒来为何便过去了十年,那个说要永远保护她的阴郁少年取下了面具,会对着别人温柔地笑,却对她冷淡至极。

她从未见过容衍那样的笑。

如明月入怀,轩风举举,与她认识的那个遍体鳞伤的少年判若两人。

相比之下,年少时容衍对她的许诺好比一桩笑话。

宁长风站定,难得模棱两可的回答:“去你该去的地方。”

宣和一怔,手指绞了绞帕子,追在他身后道:“我不是奸细,阿衍哥哥知道的,他怎么能怀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