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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焰(29)

作者: 时只柚 阅读记录

不少视线都往门口看。

学生会的人在尽职尽责地记迟到,他的头垂下一点,颈骨轮廓流畅漂亮,语调里透着点懒意,配合地一问一答。

“姓名。”

“陈北炙。”

“班级。”

“高三五班。”

“到校时间。”

陈北炙侧头,慢悠悠地看了一眼挂在后墙上的表,视线收回来时,往旁边滑了点,正好跟逢冬的撞在一块。

戴着肩章的女生还在问,一边问一边在纸上做记录,问话的时间格外长。

“迟到理由。”

“睡眠不足。”

吊儿郎当的语调。

这句话在不知情的人听来带着点儿嚣张的坏劲,前边几个男生的嘴张成o型,朝他竖大拇指,学生会的女生半边脸蛋已经泛起微红。

可是落在知情人的耳中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逢冬的头低下一点,笔在草稿纸上画。

这混蛋说得意有所指。

——

整整一天,两人还是处于没有什么交集的状态。

虽然帖子沉下去了,但是这个时候还是风口浪尖,逢冬不想再惹上一次轩然大波。

傍晚的时候,逢冬照例去做舞蹈教室的志愿者。

现在舞蹈教室来的大多是低年级的学生了,高三年级的舞蹈生都在紧锣密鼓地准备高考。

她拉好电闸,出去之前,抬头往一角的监控看了一眼,转身进了旁边的小教室。

大片的夕光铺展在这方安静的空间,逢冬没有打开书包,手臂垂在桌沿发呆。

脑海里反复回放昨天魏子蓁的目光,和她的手指温柔抵在玻璃上,一寸寸描摹女儿面容的样子。

心里止不住地酸。

开庭之前,陆实和她分析过魏子蓁的心理状态,当时陆实很笃定地说,有很多类似的案例,魏子蓁应该是在长期压抑后精神崩溃,无法忍受,才选择了这个最极端的方式同归于尽。

逢冬知道不是。

魏子蓁大多数时候都是温和隐忍的,这种温和隐忍并不是源于她的性格,而是她对很多东西都不在意。

或者说,魏子蓁是厌世的,她服用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抗抑郁类药物,这点也被陆实列为一个辩护理由。

魏子蓁没有说过原因,自从逢冬有记忆开始,她大多数时间都是这个样子的。

安静,麻木。

和魏长明口中那个从小主意就正,张扬明媚的妹妹完全不同。

唯一能激起魏子蓁情绪起伏的只有逢冬。

那个时候逢冬要高考了,她选择了参加艺考,自己去的,原本报了三所,最后只参加成一场考试。

第二场考试开始前,逢志达发现了这件事,喝了酒,醉醺醺地闹了一场,第二天把家里的大门反锁了。

魏子蓁的决定大概就是在这个时候做下的,她的半生陷在泥沼里,不想让女儿的前途也毁在这里。

冲动是出于本能的母性。

逢冬回过神的时候,小教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敲了三声。

进来的是学生会副主席,叫席子强,也是一班的尖子生。

席子强是来例行检查的,逢冬还有点心不在焉,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对话。

“这边的志愿者工作还适应吗?”

“嗯。”

“还有不到两个月就高考了,有什么困难可以随时退出,我安排学生会里低年级的学弟学妹替上。”

逢冬的眼睫颤了颤:“不会占用什么时间,我可以负责到毕业。”

席子强沉默了一会儿:“你家里还好吗?之前那件事我听说了,你舅妈…”

他没再说下去,语气里带着点喟叹和惋惜。

逢冬的舅妈来学校闹过两次,整个年级基本都有所耳闻,席子强知道也不奇怪。

逢冬抬起头,少女的目光清澈,坚定。

她的制服里是件白色毛线衣,黑色长发垂下来,发尾染着薄薄浮光。

“有的人生来就在罗马,可是不是每个人都生在罗马。”

席子强侧头往这边看,有那么一瞬间,觉得面前的姑娘过分耀眼。

她继续说:“莫欺少年穷。”

这是逢冬鲜少在人前表露的野心。

席子强就那么看着,心中突然就生出一种预感,这姑娘是从黑暗里挣扎着走出来的,没有什么能困住她,总有一天,她会光芒万丈地站在人前。

这个时候他有点明白一班那些好学生们的心动是怎么来的了,不只是因为一张漂亮的脸,还有里面的东西。

两个人还在说着话,陈北炙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外边了。

他的双手插着裤袋,慢悠悠地嚼着压片糖,在席子强看过来的时候侧头往里看了一眼。

这一眼带着点说不出的意味,席子强觉得有点不自在,他还没想明白陈北炙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陈北炙没进来,他从来不会进舞蹈教室,有练舞结束的女生从这边路过,走近跟他说话。

他的心神没在这儿,接了两句话,把人打发走,捞出烟盒打了根烟,低着头,一副思考人生的模样。

期间还有不少人过来跟他说话。

逢冬一直背对着窗户,在一刻钟后才从席子强时而飘忽的视线里发现陈北炙的存在。

陈北炙这时候正跟章子说话,右手绕到身后,小教室的窗户是半开的,很快逢冬觉察到一粒糖滑到掌心。

她的食指曲了一下,正好撞上他的手背,指骨开始泛麻,一直灼烧到小臂。

然后耳朵尖红了。

对面的席子强停了一下,注意到她有点不对:“怎么了?”

逢冬摇头,胸腔里的心跳还是加快的:“没事,刚才有只野猫过去了。”

席子强没产生什么怀疑,因为背窗站着的陈北炙太自然了,他的右手还懒洋洋地收在身后,表面上一本正经地跟章子谈事,脑子挺快思路门清。

谈的是正经事,章子聚精会神地听,听得头都有点儿大,才勉强跟上陈北炙的思路。

四个人里有两个人都在状态外,逢冬快要紧张死了,陈北炙一副游刃有余的姿态,过了一会儿第二颗糖又往她那边滑。

这会儿逢冬跟席子强聊得已经很心不在焉了,掌心起了细汗,心神开始往外滑,他再递糖的时候,她很轻地往外推了一下。

陈北炙的舌尖顶着左边脸颊,懒洋洋地笑了笑,手收回来了,人依旧在那儿靠着。

天快黑的时候,席子强跟章子相继走了,席子强在走之前又关切地跟逢冬说了一遍。

“既然说莫欺少年穷,有什么困难就跟我说,等过两个月高考完,你就能从这儿走出去了。”

席子强说话的时候,陈北炙又侧头看他一眼。

等人都走完了,逢冬开始收拾书包,收拾好推开门,陈北炙就在外边,右手握着个打火机,有一搭没一搭地转。

她往外走,他站在原地,火机扔回兜里,就那么挡着,没有让路的意思。

两个人面对着面,只有几厘米的距离,鼻间充斥着薄荷烟草的气息,她的脸颊浮起烫意,这个时候脑海里慢半拍地浮现出昨天晚上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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