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焰(16)
陈北炙仍旧一副散漫又轻狂的模样,勾着椅子扯开,坐下,踹了下戚辰的凳子腿。
“拿张纸巾。”
戚辰有点洁癖,随身备纸巾,抽两张过去,陈北炙慢悠悠擦手,揉成团,往角落的垃圾桶一抛。
于是班里又是一阵窃窃私语和暗流涌动。
相比之下,孙成就蔫头耷脑,他到现在都没弄清自己怎么得罪的陈北炙,毕竟那天他没怎么得罪赵玉楠。
这点分寸感孙成还是有的,整个京大附中他就怵陈北炙,即使赵玉楠跟陈北炙是过去式,孙成也不会轻易得罪。
他惴惴地琢磨了一上午,到了中午的时候,总算琢磨出点味来,往五班教室挪,挪到门口,做贼似的往里看了一眼,看陈北炙不在才进去。
他的半边脸还肿着,被弄出心理阴影了。
陈北炙的身上挂着点懒散劲儿,懒得计较归懒得计较,但是真动了怒,就是不遗余力的狠。
逢冬正在看一段舞蹈视频,是LM舞团最近的演出视频,高三的学业压力大,她只能见缝插针地看。
孙成站在她面前:“昨天对不住,随你怎么说。”
他现在理解的是这么回事,逢冬可能跟赵玉楠有什么隐晦的关系,他得罪错人了,或者就是他的做派得罪了陈北炙,毕竟陈北炙的圈子跟他的不一样,在感情上浑归浑,可是教养是扎到骨子里的,看不惯他这点肮脏的手段。
不管怎么着,道歉总归是没错。
他一抬眼,正好对上逢冬的目光。
之前他在论坛上看过几张逢冬的照片,都是抓拍,那会儿他就觉得人漂亮,所以才纠缠。
现在对上这双眼睛,孙成才后知后觉地发觉,这姑娘不止漂亮,还有点带劲儿,一般人碰到这种情况,要么气愤,要么害怕,要么委屈地哭,总归得有点情绪。
她就那么抬起眼睛看着他,过了一会儿,问:“他怎么说的?”
孙成:“?”
“让你道歉,他怎么说的?”
孙成的脑子还没转过来,知道要放低姿态哄人,嘴先快一步:“炙爷没说什么,是我回来反省,意识到错误。”
逢冬抿了下唇,没说话,黑色长睫轻轻颤了两下,站起来往教学楼外的咖啡厅走。
陈北炙从来不挤学校食堂。
她去的时候,陈北炙跟戚辰正好往外走,戚辰看见小女神激动,往前走两步,殷勤:“你也来这吃午饭?这家店挺不错,阿炙在吃上这么刁的一个人,每次必点他家的厚蛋烧。”
戚辰絮絮叨叨地说,逢冬的目光往后滑。
陈北炙手臂交叉环在胸前,姿态散淡地站在原地,觉察到她的视线,撩起眼皮朝这边睨一眼。
逢冬的心跳渐渐快起来,跟戚辰说了两句话,往咖啡厅里走。
跟陈北炙擦肩的时候,校牌从浸了细汗的掌心掉下来。
她的脑海中浮出上午听到的话。
“他这样的,身边不缺姑娘,也就是动不动真的。”
“他对谁认真过啊。”
陈北炙低头捡校牌,上边拿楷体写着一行字——高三五班逢冬。
作者有话说:
揉揉~
第12章 逢冬
校牌是故意落下的。
陈北炙看出来没?自然看出来了。
他这个人混蛋归混蛋,但是不轻易招惹人,一般都是姑娘招惹他,他也从不掩饰自己混蛋这件事。
要是别人,陈北炙已经把人叫住,漫不经心地说一句校牌掉了,他很擅长果决干脆又不下对方面子的拒绝。
可是逢冬不太一样。
紧张和坦荡两种情绪在她身上融合在一起。
陈北炙的目光划过少女被风吹动的黑色长发,身侧微蜷的指尖,最后落回掌心的校牌上。
高三五班。
逢冬。
戚辰靠过来,他还沉浸在跟小女神说上话的喜悦里,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看见陈北炙手里拿着什么东西,要凑近看。
陈北炙睨他一眼,手腕后扣。
最后戚辰什么都没看清,不过猜也猜得出来,估摸着是姑娘送的东西。
戚辰从小到大被动替陈北炙收过的情书比他抄陈北炙作业的次数还多。
他说陈北炙又哪家姑娘被你这副人模人样的皮囊迷了眼。
校牌滑进裤袋,陈北炙竖中指,慢悠悠朝他晃了两下。
戚辰就忍不住暗戳戳开始比,从头到脚从里到外从表面到本质,有的地儿是估测的,比完一圈,他想,要他是个姑娘,八成也他妈得在这混蛋身上栽了。
然后他继续回味刚才跟他小女神的对话。
对于陈北炙跟逢冬,戚辰压根没往那块想。
赵玉楠那天说的是真的,但凡在他们圈子里的都知道,陈北炙不可能跟学舞蹈的姑娘谈,就像他没对谁动过真心一样。
回教室的时候,戚辰觉得陈北炙有点走神,他神在在地往陈北炙这边瞄,瞄到第五回 的时候,陈北炙侧头:“有病治。”
戚辰啧一声,没再说话了。
——
晚上逢冬回去的时候,魏长明难得没看球赛,听见门响,清了清嗓子:“逢冬,那张卡的密码...”
魏长明自己倒是不急,一方面是他能从网上银行看到卡里的余额,一直没变过,还有一方面,毕竟逢冬是他的外甥女,到底有点血缘关系,不好把人逼太紧。
但是架不住倪蓉催。
头顶的白炽灯刺眼,魏长明说完之后就没了动静,等着她的答复。
“我可以先把一半的钱转到你的账户,舅舅,”逢冬的下巴安静地窝在围巾里,食指慢慢地从冰凉的手机屏幕划过,“但是那天的故事,我能听完吗?”
那个中途停下的,关于魏子蓁为什么突然嫁到镀城的故事。
魏长明的神色明显凝固起来,像是在做什么斗争。
逢冬站在玄关的一角,看外面漆黑的天,铁栅栏上外皮剥落的风干葫芦,还有魏长明松弛的眼袋,欲言又止的神色。
主卧里传来倪蓉阴阳怪气的冷哼。
魏长明的目光闪烁一下,心理斗争很快结束。
“行。”
晚上的时候逢冬一直在做噩梦,梦里她贴着反锁的门板,耳边是男人粗鲁肮脏的咒骂,她的手背在身后转门锁,门锁生了锈,她压着动作,呼吸近乎停止,胸腔的空气一寸寸挤压干净,手指很轻地颤,最后门开了,她踉跄着往外跑。
背后很快有脚步声追上来。
她的额角,后脊,掌心都浸着冷汗,然后身后被人推了一把。
魏子蓁的声音响起来。
“阿冬,是佚䅿妈没用。”
“别回镀城了,去做你想做的事。”
“永远别回这里了。”
像是从悬崖踩空,她陡然睁开眼,身上一片湿腻,手机屏幕显示凌晨十二点零七分,两分钟前一个未接来电。
备注是孟莹。
她回拨过去,对面接听的不是孟莹。
“她喝多了,我们用她的指纹解了锁,联系不上她家人,只能挨个试通讯录里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