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我所有人都吃错药了(64)
软硬不吃,水火不侵。
赵泽瑜吃了个软钉子,也不急,仿佛方才不过是他随口闲聊。他叹了口气:“父皇叫我来查案,可我是一窍不通,幸亏父皇还让大人帮我。这方面我不擅长,要完成父皇的差事,可还是得多多仰仗大人了。”
他愁眉苦脸的:“父皇还给我一个期限,冯大人可得帮我,我可不想再去吃板子了,真吃不消。”
他一副初出茅庐的年轻人模样,一张嘴就滔滔不绝,喜怒哀乐鲜活无比,活脱脱一个娇养长大的小公子,不叫人觉得厌烦或别有用心。
冯青虽只听皇帝调遣,对待皇子该有的礼数也一分不少,自也道:“臣分内之事,殿下不必妄自菲薄,陛下说此事还是要靠殿下主理,臣等只是辅助。”
赵泽瑜的脸登时垮了,真诚地问:“冯大人看本王这张脸像是会查案的样子吗?”
赵泽瑜似乎全然不懂得何为分寸,对着冯青这么个刚刚认识的人也不收敛,像是多年友人那般话多又“交心”。
见他这副神情,冯青到底还是多说了一句:“殿下无需担心,多学一学自然就会了。”
他话音刚落,赵泽瑜变如蒙大赦:“多谢师父救我。”
莫名多了个徒弟的冯青:“……”
“臣不敢,殿下还是莫要乱称呼臣了。”
说着他便急走几步,进了金吾卫府衙,他内功深厚,耳力自然也不弱,听得后面那个小殿下嘀嘀咕咕地抱怨道:“好生小气,平白捡个徒弟还不要,本王明明也貌比潘安,看起来有那么面目可憎吗?”
冯青:“……”
没想到这位除了自来熟满嘴跑马外还有个揽镜自照顾影自怜的毛病。
他展望了一下未来至少十日内都得同这位殿下共事的日子,再想想短短一路这位殿下就有把他一年的话都说完的本事,生出了些这几日都不得安生的预感。
接到早朝传出来的消息,穆云便径直去卧房找赵泽瑾,便见房外守着景曦的侍女。
那侍女见到他,十分了然,第一句话:“王妃尚未起。”
第二句话:“殿下昨夜没在这里睡。”
穆云:“……”
懂了,漫漫长夜,书房之中,想必殿下必定孤枕难眠。
啧啧,要说秦王府中,可不就属王妃最厉害,这也不是殿下第一次被赶出来了。
身为王府统领,穆云看着极为老实忠厚,却也丝毫没有心疼主上的自觉。
夫妻之间这点事,有什么好心疼的?他看没准殿下还乐在其中呢。
他夫人是个极其温柔的女子,连说话大声些都怕吓着她,素来是相敬如宾,是以穆统领作为没体验过被赶去睡书房的男人,站着说话不嫌腰疼,根本不体谅他们殿下对影成三人的凄凉。
他熟门熟路地往书房走,看见他家殿下看似端方温润实则一脸沧桑的,也不知是在书房坐了多久。
“殿下,今日陛下在朝堂上明令安王殿下十五日内必须查出满芳斋刺杀一案的结果,安王殿下已然跟着冯大人去金吾卫了。”
赵泽瑾微微愣了一下,而后道:“你今日再去向太医要些药来。”
“为何?”
赵泽瑾道:“本王感觉伤处有些反复。”
穆云一听,急忙上前几步:“殿下您怎么了,是又抻到哪里了吗?”
说完他便看赵泽瑾叹了口气,分明是没有什么重量的眼神却让他自惭形秽似的。
见他反应过来,赵泽瑾道:“明白了?”
穆云讪讪,摸了摸头道:“可殿下,为何啊?我们不应该去帮安王殿下一把吗?我们不是都查到是什么人做的了吗?”
赵泽瑾打住了他的话:“这个我自有考量,不必多言。把我们的人都撤回来,金吾卫不是好相与的,不要和他们冲突。”
“小瑜那边不必担心,有我在,还能让他又挨一顿板子不成?”
穆云点了头,便要下去安排,走的时候想到了什么,犹犹豫豫地道:“殿下,那个,书房晚间毕竟凉,您注意多加些衣物。”
赵泽瑾凉凉地一抬眼皮,穆云立马心领神会,不必他多言,手脚麻利地滚了下去。
待到穆云走后,赵泽瑾将桌子上方才用过的一张纸拿下来,扔到了一旁的炭盆之上,在火舌席卷之前,依稀看到上面写着“行晖帮”三字。
赵泽瑾盯着那三个字,神色莫辨。
这时,门“吱呀”了一声,景曦看了那燃烧殆尽的纸一眼,走了进来。
赵泽瑾立刻换上和煦的神情:“你该多睡一会儿,怎么过来了?”
景曦不耐烦地扯了扯身上厚实的衣裙,木着脸道:“被热醒的。”她眼中写满谴责,赵泽瑾却不为所动:“不行,你不怕冷,我们的女儿可怕冷。”
“你怎么知道是女儿?”
赵泽瑾:“……”
好问题,他太过放松,一时不察,说顺口了。
“这不是我希望有个像你一样的女孩吗?”
景曦似笑非笑:“怎么,像我一样力能扛鼎、惹男人嫉恨,还不让自己夫君进屋吗?”
赵泽瑾求生欲十分旺盛,把景曦的手拉了过来:“有什么不好?我知道夫人是因为担心我才生气的。我的孩子必定是世上最自由、最被疼爱的小女孩,她想习文便习文,想习武便习武,我还不用担心她被别人欺负了。那些没用的男人女人谁若是敢说她一句,我这个做父亲的可不允。”
景曦敏锐地从他这句话中觉察出了什么,用手轻轻地描绘着赵泽瑾的轮廓:“我总觉得这段时间以来你心中多了许多事,做事也变了许多,就像有什么在后面追赶你一样。”
赵泽瑾下意识地避开了她的视线:“何以见得?”
景曦没有强求赵泽瑾看着自己,“或许你骗得了别人,但你骗不了我。”
“从前的你会主动设计让什么人落入你的陷阱吗?”
赵泽瑾的手一颤,心在一瞬间凉了下去。
小瑜素来以他为师长兄长,天生对他偏心,况且作为皇子,把一个人保护得太好反而意味着把这个人推入火坑,因此他并不忌讳让小瑜知道他用计的这一面,并且也希望小瑜有自保的能力。
可景曦不同,他们相逢于少年时期,在滚滚狼烟中摸爬滚打的女孩早就有自己坚定的想法与看待问题的方式。
作为一个有了几十年记忆的人,最初他也用了很多心思才让自己垂垂老矣的灵魂能够像一个正常的年轻人、像景曦那个心动的郎君。
他最怕听到的也莫过一句:“你变了。”
可是他没办法把那个一片磊落的少年人还给她。
赵泽瑾的手有些脱力地滑开了,他几乎是觉得自己在等待什么判决一样,边关长大的女孩是骄傲的孔雀,如若不再对他动心,他是留不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