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我所有人都吃错药了(288)
这一世兄长的一腔兄弟情深是给那个满是赤诚、并无阴诡算计、重情重义、光明磊落的弟弟的,虽是有几分来自上一世的补偿,到底也勉强算得上是德配其位。
可换上这个做尽算计人心、心狠手辣、杀孽满身、煞气冲天、道义毁断之事的赵泽瑜,这兄弟情深他配吗?而兄长又敢给会给吗?
说来也是命运弄人,他想起这一世每一次梦到前世之事时,一知半解的他总觉得自己太过弱小、像个废物一样,满心变得强大、上马能战下马能治、处乱流之中而岿然不动、看透人心鬼蜮的愿望。
而现在他一朝达成所愿,却唯余不知如何自处的尴尬,只盼自己还是那个依仗兄长庇护的小废物,起码不必避嫌、也不必这样急迫地摆出一副任凭处置的姿态来,戳兄长的心又让兄长为难。
可没有办法,他自嘲一笑,兄长或许因着心胸宽广、情深意重而不会立刻对他变化什么态度,可他自己得有自知之明、有些分寸、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一头穷凶极恶、磨牙吮血、杀人如麻的野狼,主人家因着曾经的一些情分不给将其打断爪牙、戴上笼头、关入监笼,那是主人家的心善和念旧。
可等有一日这一点情分消磨干净了,届时这头狼过往做过的所有恶事便会重新浮现在人的心头,进而演化为越来越深的猜疑、害怕和忌惮,这是人之常情。
所以啊,在这点情分还有的时候,野狼如若还想生活在主人家眼皮下,那便得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得主动低下头夹起尾巴,任凭链子拴在脖子上,乖乖做一条家养的狗。时间久了,这爪牙退化了,便也才真正让人放心了。
良久,赵泽瑾看自己如若不说话这位祖宗想必是能这般低头低到地老天荒去,只得自己问道:“小瑜,你这是……都想起来了?”
赵泽瑜道:“是,我在昏过去时,迷迷糊糊地都想起来了,从前那几年,有时也会梦到一些片段,只是因为太过零散、和今世颇有不同,又不知前因后果,故而并未向太子及时说明。”
赵泽瑾一愣,原来前几年小瑜便想起来了一些,是因为这样所以那一次非要前往北燕吗?
当时他因为心魔发作了一通,到后面也就被这小子糊弄了过去,现在想来那之前小瑜从来都是消极应战只想赖在他身边的想法,怎的那次就忽然变了心思?
或许是因为梦到了他和那位北燕女君的纠葛?
他这般想,便也这般问了:“那么那次阿若那要你前往北燕为质,你在陛下面前一意孤行主动请缨……”
“既是前世之祸,因我而起,那由我解决便也是理所应当。”
赵泽瑾皱了眉头:“什么就叫因你而起了?还有,你能不能好好说话?又不是叫你在朝堂之上奏对,你我之间说话这么拘谨作甚?还有,叫什么太子殿下,你往日如何叫我总不至于多了些记忆便尽数忘光了。”
“是,兄长。”
赵泽瑾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给自己呛死,这一声兄长叫得活像是八百年没见的两个陌生人,除了周到的礼数半分亲近都没有。
尽量给自己嗡然作响的脑袋降降火,赵泽瑾告诉了自己好几遍这是个刚恢复记忆的伤患,才把火气压下去,决定改变一下策略。
“上一世后来我才知道你的苦衷,这些年,苦了你了。”赵泽瑾说着,便也又想到上一世,若非皇帝临终前的不甘,小瑜所做的一切怕是要瞒上他一辈子。看着眼前的小瑜又是这般病弱单薄,赵泽瑾眼中有不由得有些湿意。
赵泽瑜听着赵泽瑾这番话,嘴角勉强提了下,心道:“果然。”
也不知上一世是出了什么岔子,他本是将一切安排妥当,让自己以殉国统帅的名义死去,好歹也不必回朝面对兄长的审判。
这样兄长免得左右为难,自己倒也能博得一个死后名,之前手上的那些罪孽也便随着他身死烟消云散了。一个死人是没有威胁的,也自然没有人会去再从陈年往事中找他的罪行。
可兄长这一世对他实在是太好了,若是上一世正常发展,即使兄长此生拥有前世记忆,对待他这个离心多年的弟弟也不会像是今世这般无微不至。
除非是为了补偿什么。
还能是什么?无非是他上一世为兄长所做之事。
就是不知是周徵那个大嘴巴还是别的什么漏洞了。
而兄长方才说的“苦衷”便是证实了他的猜测,兄长确实是知道了什么。
这世上永恒不变的大抵便是死亡了,一个人死后旁人会渐渐忘却他所有的不好,而在记忆中留下一个美化后的幻象。
而若是在这上面再加上一层愧疚,经年之后这幻象将越来越美好,以至于在愧疚之人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回忆。
只是幻象便是幻象,是做不得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请收看由赵泽瑜带来的大型精分表演现场之你的小瑜是哪个小瑜
我琢磨了下,觉得自家儿子无CP的原因可能是会陷入两个人的五角恋,其中小瑜一人分饰四角
第193章 好啊,如你所愿。
赵泽瑜叹了口气, 他本来不愿兄长因他而愧疚的,更是不愿兄长因此伤心惦念的。说到底,那也不是谁逼着他做的选择, 那些事也都是他自己做的, 没什么好委屈的。
看兄长的模样, 想来上一世知道所谓的“真相”后是终身抱憾了, 那种滋味必定很煎熬,所以究竟是哪个王八蛋泄露出去的?
弄成现在这般, 倒是进退两难, 不尴不尬了。就是不知兄长知道多少, 第一世的记忆是否全部拥有。
他收敛了所有情绪:“兄长言重了,我不过是做自己想做之事,上一世时对兄长多有冒犯顶撞、总是令兄长生气,是我之过。”
赵泽瑜的语气活像是对着一个毫无关系、公事公办的皇帝似的, 恭敬大如山,可亲近却分毫没有。
赵泽瑾碰了个无比倔强的软钉子, 脑袋疼得直突突。
“你现在这种腔调就是在让我生气。”
赵泽瑜愣了下,跪正了身子,一副恭聆圣训的模样。
这种气氛压抑得赵泽瑾感觉一层阴云遮在头上。之前这小子秘密给他送信送得那叫一个勤,二十来岁都要加冠的人了, 一个威名赫赫的元帅, 整日黏黏糊糊的, 只看他笔下那信都能想象出他跟蘸了糖似的喊着“哥”的撒娇无赖状。
可只是想起了前两世的记忆而已, 他就忽而一副断念绝情的模样,所有行为都不超出一个臣子该有的范围,现在就拿自己当皇帝伺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