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我所有人都吃错药了(254)
“然唐高祖立嫡长而忌秦王,使李建成为太子,处处包庇太子而压制秦王,乃至秦王赴太子宴,竟不得不吐血三升以求自保。”
赵泽瑜紧紧盯着赵泽瑾:“兄长,我胆子小,看到此处唯有惊悸惶恐,实在没有出息得紧;不知秦王之处境兄长有何见解?”
便是赵泽瑾再如何“纯良”也听明白了赵泽瑜的意思,这小子故意不用太宗称呼李世民反而用其封号,意在何为,赵泽瑾也能听出□□分,脸色不由得肃然了起来。
“是谁同你说的这些话?”赵泽瑾放开了抱着赵泽瑜的手,赵泽瑜心中竟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倘若只凭着他三言两语就能让兄长在现在这种暂时父慈子孝的情况下怀疑一直“偏爱”他的父皇,那么他也不是赵泽瑾了。
毕竟当初太宗若非被高祖逼到绝境也并未真正下定决心发动玄武门之变,更何况在现在陛下还并未表现得这般明显呢。
赵泽瑜直视着赵泽瑾,平静道:“是我自己想到的,只不过是看到贞观之治十分敬佩太宗,但又想到假如昔年秦王警惕差了一分便少了一位千古一帝,有些唏嘘后怕而已。”
赵泽瑾皱了下眉,感觉一夜之间,自己的弟弟仿佛有什么不一样了,似乎是戾气稍稍有些重了。
但小瑜毕竟是幼年不幸,如此也可以理解,但还是趁着年少将这些过于偏激的怨愤戾气化劫为妙。
人心往往并无绝对的黑白,一念为善一念为恶,心中平和多些,则偏于善者便多些。
“小瑜,这史书所载,当引以为鉴,却也无需过于激愤。”
“太宗文治武功,举世无可比拟,其辉煌功绩,确将其余众人压制得黯淡无光,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为自保,玄武门者乃是必然。”
“于太宗而言,却也并不愿矫饰,也算得另一份坦荡,无需后人为其不平或是掩盖。”
“当其时,高祖处事却有不当,乃至父子兄弟反目相残,然则却无需以史鉴今,所思过多,则心亦狭隘,久之则囿于一丝一毫,而有失豁达旷远。”
听到此时,赵泽瑜便知自己无须再说了。
当年唐高祖再如何偏心忌惮也是在尽力避免兄弟相残,只可惜这位和稀泥的奇才连太子对秦王屡屡下杀手也想含混过去,这才让秦王渐渐下定决心。
可关键在于陛下确然不是唐高祖,兄长也确实不是唐太宗。
赵泽瑜入朝二十年之久,对陛下实在是有十足的了解,他并不能称之为残暴,在很多时候甚至还瞻前顾后优柔寡断,但最致命的一点便是他无比的自以为是。
是以他会有很多心血来潮的时候,而且是毫无顾忌和毫无善后的心血来潮。
就像是上一世,他毫无预兆地便对兄长和定北军主帅动手,然而动手之后偏偏又有不合时宜的斩草不除根。
倘若他当日连着定北军一同治叛国之罪、将秦王府一干党羽尽数斩杀,那么他赵泽瑜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或许在皇帝有生之年他都无法达成反叛一事。
甚至当日皇帝若是连自己一同斩草除根,再从剩下的皇子中挑一个培养,想来大启和南祁还会一直对峙下去。
是以有足够的时间让唐朝的秦王下定决心,可兄长却如何也没想到陛下会对他突然动手,直到离开这个世间时也分外不解。
那刚刚发现自己回到十二岁的狂喜被现实冲散,赵泽瑜冷静了下来,将眼中所有不适合他的精光按下,换上一副懵懂又天真、略有些不服气又只能听话的垂头丧气:“好吧,兄长,我知道了。”
看他这模样,赵泽瑾一时又有些觉得自己话说得重了,可是他也觉得父皇对小瑜有些太过忽视,觉得小瑜对父皇有诸多意见也是正常,想说些什么又有站着说话不嫌腰疼之嫌,只怕让小瑜抵触之心更重,只得作罢。
他有些愧疚,便道:“兄长带你去街市玩去。”
作者有话要说:小瑜:我好像忘了啥
作者:完全沉浸式全息体验,忘却现实,你值得拥有
第170章 第二世(二)
他们这一玩便是玩到了暮色四合之时。
今日赵泽瑜的兴致似是格外高, 赵泽瑾很少看他如此放开地玩闹,便也由着他几乎逛遍了街上的所有摊位。
眼看着要宫门落锁了,赵泽瑾才不得不提醒:“小瑜, 我们该回去了。”
赵泽瑜的背影被月光拖成了长长的一条, 动也不动, 不知为何, 赵泽瑾从那静止中竟看出了某种萧条零落之感,又感觉是自己想多了。
他不过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 纵然心事重了些, 又怎么可能有那般沉重之感呢?多半是好不容易出来玩一次, 有些没尽兴吧。
果然,他刚胡思乱想完,就听见赵泽瑜应了一声:“好,是该回去了。”
“今日玩得开心吗?”
赵泽瑜在前面低着头, 似乎在边走边玩地上的石子:“嗯,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
果真小孩子还是要多带出来玩一玩, 皇宫实在是太闷了,赵泽瑾在脑海中过了下京城京郊都有哪些适合带赵泽瑜去的地方,一边道:“今日玩不尽兴也没关系,等下次有空闲哥带你去别的地方玩。”
此时已到宫门, 赵泽瑜忽然转过头来笑着道:“兄长, 我今日很高兴。”
可惜, 没有下次了。
一日的时间足够他回顾上一世的所有了, 从兄长罹难,到勉强保下韫儿与旭儿,再到他用了几乎二十年才掌握局势却是因为自己害了旭儿,再到大启灭国。
兄长什么都不知道, 可他自己却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无论如何,旭儿乃是因他而死,大启乃是他亲手覆灭,不忠不义不仁不孝,他本以为这些罪孽可以在上一世跟着噬骨一同灰飞烟灭,可不想竟还要再来一世。
他将要走上一条比上一世更加罪恶险峻的道路,而今日是作为一个单纯而纯白的赵泽瑜的最后一日。
再无以后。
赵泽瑾失笑:“你今日已经说了好几次高兴了,果真是孩子心思。”
日后再没有什么孩子了,也没有作为赵泽瑾弟弟的赵泽瑜了。
将赵泽瑜送回长新宫,赵泽瑾叮嘱他好好休息便离开了,自然也没听到赵泽瑜的一句:“再见,兄长。”
以一句便是永别了。
对于在皇帝身边二十来年的赵泽瑜,他想引起皇帝的注意入朝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只需要在被赵泽恒欺负之时“偶遇”皇帝,再露出眼中的不甘与想要往上爬的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