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我所有人都吃错药了(122)
这几日的文人盛事,北燕人少教化礼数,根本是两眼摸黑,加之被大启文臣各种引经据典、夹枪带棒地嘲讽,分外尴尬。
皇帝看在眼中,心下十分志得意满,只觉北燕换了个女人当政,果真连点志气与血性都没了,这般做小伏低,实在是不足为虑,又被霍尔王好一番奉承,便直接将和谈之日定在了圣朝节结束后的第三日,甚至还没定下由哪位大臣主持和谈。
最后一日,赵泽瑜作为主礼官和赵泽瑾一左一右坐在离皇帝最近的两边,赵泽恒和赵泽鑫分别坐在赵泽瑜和赵泽瑾下手位。
赵泽瑜不时能感受到从身边传来的想把他大卸八块的目光,另一边一抬头便能看见皇帝那张写满了好大喜功的脸,胃口都被倒得差不多了,面无表情地坐着,倒是给人一种凛然不可犯之感。
皇帝照例说了几句冠冕堂皇的话,官腔打得足,宣布了下圣朝节的完满结束,又说了今日宫宴诸国使臣皆可尽兴等,便回了龙椅上等着宫里乐师舞姬的献歌献舞。
赵泽瑜跟着景曦玩的时候没少看舞,不算有多大兴趣却也能品鉴一二,反正也没胃口,不如看看舞姬,也是把这一日时间打发掉。
这一看赵泽瑜便愣了下,旋即不由得向对面看去,只见景曦也一脸惊喜,拽了拽赵泽瑾的袖子,让他也看场上。
场上诸位舞女围成几圈,渐次舒展腰身,莲步轻移地围着圆心旋转之中裙摆飞扬,随着内层舞女的逐渐旋转,整体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艳丽牡丹绚烂地开放。而中间则缓缓站起一个薄纱敷面、额心点缀着一朵红色牡丹状花钿的女子,略微上挑的眼尾点缀着点点金碎,含情脉脉地看过来便觉万种风情。
细细看去,她的眼珠也并非全然的黑色,带着些幽微的暗蓝色,全身上下的服饰尽数为中原的样式,却也相得益彰。
赵泽瑜记性不算太好,可却也没有忘记,这便是那个算得上引出后面兄长一系列谋划的女子——怜姬。
她竟是入了宫中的乐籍,看模样还是宫中舞女中绝对的核心。
赵泽瑜余光瞥了皇帝一眼,见他没有关注自己,才有些询问地看向赵泽瑾,赵泽瑾眨了下眼。
懂了。赵泽瑜还真是越来越佩服他哥了,真是不放弃任何能为之所用之人,他都快把怜姬给忘了,他哥却早就无声无息地把人弄进了宫里。
怜姬的舞技确然高妙,她周身并无半点内力,对自身的控制却精妙无比,全身收紧之下,脚步轻盈得好似习得轻功之人。她水袖向前甩动,带来一阵清风,又在快到皇帝面前时收了回去,草木的清香却浅浅淡淡地留在了空气之中。
左脚踮起半个脚掌,她向左旋转之时右腿向后抬起双手向后抓住,与在地面的左腿成一条直线,便如此在原地旋转了起来,惹得众人惊叹。
几名舞女抛出一条长纱,怜姬接过一名舞女递来的琵琶,足尖在纱上轻点跃起,手上急速划过一串清亮的琶音,便蓦地由人间雍容转变为仙界盛景。
轻纱落地,人亦落地,怜姬在纱上腾挪落地之音宛如鼓点,周遭的舞女也由开始时翩然的姿态转变为柔中带刚,一动一静都极具节奏与力量之感。
便在此时,琵琶声起,一时如万马奔腾,又如步军前行,雨夜雷震,风声呼啸,一时间风云变幻,竟令人忍不住屏息。
她轮指几乎带出了残影,弦声愈发急切,仿佛双方大战一触即发,怜姬一记短促的挑弦戛然而止。
琵琶弦尚在震动不休,怜姬却手下一转,如水银泻地般洋洋洒洒地拨出一串长音,舞姿重回优雅婉转,让人不由得感受到与方才紧张相对比的太平盛世之安定。
一旁的舞女接过怜姬手中的琵琶,怜姬在长纱之上向前走过一个前桥,借力起身将长纱带起飘动起来,那薄如蝉翼的长纱竟半分破损都不曾有,足见她的力道控制得有多精妙。
长纱落地,乐声停止,众人这才发现怜姬已然将脸上的面纱解了下来,带着众舞女对皇帝行了一礼。
作为一个男人,赵泽瑜也不由得赞叹这女子的精妙舞姿与琴艺,但也不过是对美的自然感触。
不过他不由得看了一眼皇帝,不知这比后宫娘娘们更迷人的风姿,皇帝会作何反应。
皇帝也果真龙颜大悦,当场去了她的乐籍,封为宝林。
赵泽瑜:“……”
说实话他还是有点尴尬的,因为这个怜姬应当也没比他大上几岁,还没有他哥大,这被皇帝纳入后宫,名义上便也算是他和赵泽瑾的长辈了。
虽说皇帝的后宫向来不关他的事,可这毕竟是认识的人,心中总归有点别扭。
他再一看景曦,便发现了比他还别扭的人。
毕竟当日景曦动过把人请到秦王府来教舞的念头,这转头怜姬便进了后宫,她别扭也是正常。
不过赵泽瑜不确定这是否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景曦的神情中透露着一种糟老头子祸害漂亮姐姐的嫌弃之感。
左右宴席时间也不长,皇帝抱得美人归,自然早早便散了,赵泽瑜想了想便回了宫外的安王府。
这些日子虽说也算轻松,但毕竟也是心中吊着一根弦,要时刻提防赵泽恒或者北燕使什么绊子,还得操心周徵别再又搞出什么幺蛾子,实在有些累。
因而他本来该去秦王府问问他哥怜姬的事都没什么力气,只想打道回府倒头便睡。
故而他从围墙处悄悄进了自己院子,免得从正门回来一堆人在那儿“王爷安”的,麻烦。
孰料他一推门,乘风就坐在桌子旁像是被什么吓到一样站了起来。
“殿……殿下,您回来啦,这……这么早?”
这结巴得赵泽瑜再困也能看出他心虚了,赵泽瑜也没多当回事,孩子嘛,大了总要有点秘密的,他能理解。
便一边向里走一边问了句:“背在身后的手里,藏了什么鬼鬼祟祟的?”
他这一问乘风当即没拿得住,啪的一声有什么掉到了地上。
赵泽瑜只一看形状眼色便知是什么东西:“大惊小怪的,平常你又不是没跟我一起看过话本,我何时说过你?也值得你这般惊慌失措的?”
说着他便想去捡起来,也看看是不是这些时日他忙得昏天黑地出了什么新的好看的话本。
孰料他手还没碰到,乘风“噌”的一下将那书捡起来塞到了身后,眼神游移:“没,这话本写得着实太差了,怕污了殿下的眼睛。”
说着他手下便要用力震碎这话本。
他越是这般赵泽瑜便越笃定这话本有问题:“手,不许使劲。你要违令吗?”
乘风一脸苦相,眼睁睁地看着赵泽瑜过来,坚决地把他手里的书抠了出来,绝望道:“殿下,您听我的吧,这真的不适合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