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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娇妩(195)

作者: 小舟遥遥 阅读记录

李太傅心下咯噔一声,来了来了,果然还是冲着阿妩来的。

面上并未显露,只客客气气答道:“多谢陛下挂怀,小女一切都好。”

“那就好。”

男人磁沉的嗓音听不出任何情绪,好似不过随口一句寒暄,又默了许久,才道:“从前是朕糊涂,做了许多错事,险些害了阿妩,朕实在有愧。”

他边说边起身,走到李太傅面前,拱手道:“还请老师受学生一拜。”

“不可不可,万万不可。”李太傅面色大变,忙不迭从黄花梨交手椅起来,颤颤巍巍回着礼,腰弯得更低:“陛下是君,老臣是臣,哪有皇帝拜臣的?陛下这般实在是折煞老臣。”

“这是学生拜老师。”

“哎,陛下,你还是快快请起吧。”李太傅伸手去扶皇帝,表情复杂而无奈:“阿妩归家后,便将宫里发生的事都与臣说了。她既已忘却前尘往事,决定不再计较过往恩怨,那臣也照着她的意思来办……过去的事日后莫要再提了,如今你们俩互不打扰,于双方都是解脱,这样就很好。”

裴青玄听出李太傅的意思,温润眉眼好似笼上一层黯然灰色,再次站直腰身,他嗓音沉沉:“她豁达大度,但到底是朕欠了她。”

李太傅瞥见他面上愧色,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毕竟感情之事,哪有绝对的公平可言?

待到裴青玄重新入座,李太傅才跟着坐下,不过心情也不似开始那般肃穆紧张。

“当日阿妩离宫离得急,朕身体尚且虚弱,许多事也没来及与她商议清楚,便糊里糊涂放她和琏儿出宫。现下朕精气恢复尚可,这几日也仔细思量了一番……”

听到皇帝这话,李太傅眉心一跳,还以为他是想将李妩叫来商议。

刚想着如何替女儿回绝,又听上首之人道:“阿妩应当不愿见朕,朕想托老师做个传话人,替朕转述。若她无异议,派人进宫传句话便是。”

皇帝会读心术不成?李太傅面色闪闪,心下又惊诧他竟未借着这个由头让阿妩出来相见……

稍定心绪,李太傅正色颔首:“陛下请讲,臣一定如实转达。”

修长玉指不紧不慢抚过茶杯,裴青玄神情认真:“她既决定出宫,那永乐宫贵妃的身份也不好再留,朕打算过些时日宣布贵妃沈氏病逝。至于阿妩日后的身份,朕思量之后,仍觉李妩就该是李妩,该以李家嫡女的身份堂堂正正行走于世间。”

李太傅惊愕,万万没想过还有一日,女儿能恢复李妩的身份。只是:“多年前,我们府上就为阿妩办了葬礼,世人皆知李家嫡女已死,这死人如何能复活?”

“世间离奇之事多得很,死人虽不能复活,但若是当年李家嫡女并未遇难,一切只是个误会?”裴青玄静静看向下座的斯文老者,见他眉头紧蹙,淡淡道:“老师莫急,朕今日来,便是与你商量个妥当的说法。至于外人信不信……”

俊美眉眼舒展着,一派运筹帷幄的从容:“把故事编得圆满些,再使些手段,不信也得信。”

李太傅心尖微颤,又实在意动,皱眉斟酌一番,终是抬起头:“老臣洗耳恭听。”

……

泛黄的梧桐树叶里时不时传来秋蝉有气无力的鸣叫,书房外凉亭,玩累的孩子们坐着歇脚。

绒绒翘着两条小短腿坐在栏杆旁,手中捧着块千层糕吃得一脸满足,再看一旁兀自沉默的裴琏,疑惑出声:“阿琏弟弟,你怎么不吃啊?厨房做的千层油糕可好吃了,若不是今日舅父来,平日我阿娘都不让多吃呢。”

视线从那紧闭的书房门挪开,裴琏看着小表姐吃得油亮亮的嘴,嗓音淡淡:“姐姐喜欢吃就多吃些,我这份也可以给你吃。”

“哇,你可真好。”绒绒高兴极了。

裴琏没接话,仍是安静坐着,他等着父皇出来,也等着……或许阿娘会过来?

这会儿小家伙无比纠结,既害怕父母见面后,会像从前那样都不开心,却又期待着他们见面,万一他们能和好,变得像肃王和肃王妃那样呢?

等待的时间总是煎熬,良久,大门紧阖的书房总算打开。

见着父皇和外祖父边说话边往外走,裴琏双眼发亮,连忙起身,走出凉亭。

“父皇,您要走了么?”

看着那紧捏着衣角的小家伙,裴青玄眉眼温和:“时辰不早了,父皇也该回宫。”

裴琏闻言,一张小脸绷得紧紧的,好似憋了许多话想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孩子的情绪再如何隐藏,终究瞒不过大人的眼。

裴青玄侧脸与李太傅道:“老师不必送了,琏儿送朕出门即可。”

李太傅脑子里还想着方才交谈之事,见他这般吩咐,猜到他们父子俩有话要说,于是停下脚步:“是,老臣恭送陛下。”

裴青玄朝他颔首示意,又朝裴琏伸出手:“走吧,送送父皇。”

看着伸到眼前的宽大手掌,裴琏眨眨眼,将自己的小手放了上去。

父皇的手更大、粗糙,却温暖。阿娘的手小小的、软软的,牵着更舒服。

心下这般比较着,裴琏跟着裴青玄往外走去。

孩子腿短走得慢,走了没几步,裴青玄便将裴琏拎起,抱在怀中。

裴琏紧张地揪着他的衣襟,心下暗想,父皇的拥抱也硬邦邦的,还是阿娘的怀抱舒服。

“在想什么?”裴青玄单手抱着孩子,掂了掂,语气戏谑:“看来你在这过的不错,比上回重了。”

裴青玄身量高,裴琏在他怀里往下看,生怕摔跤,小手揪得更紧:“父皇别掂了,把我摔着了,阿娘可要担心。”

话音刚落,便见父皇俊美的脸庞微僵了下,而后那双狭眸意味不明地打量过来。

裴琏被这目光看的奇怪:“父皇?”

裴青玄道:“你阿娘会担心你了?”

这话叫旁人听着定觉得奇怪,可对裴琏来说,却是一件值得炫耀的喜事。小家伙重重点头,笑吟吟与自家父皇分享:“阿娘病好后,对我可好了。她会牵我手,会抱我,还会给我夹菜、穿衣、梳发。对了,夜里我还和阿娘一张床睡,我给阿娘背诗,阿娘还会给我讲故事,她讲故事的声音可好听了,软软的,轻轻的……”

他越说越高兴,稚嫩小脸掩不住的幸福。

裴青玄听着,心下打翻调味罐般五味杂陈。

从前他盼着阿妩能与孩子亲近些,可现下见阿妩对孩子这般好,夜里同睡一张床,还给孩子讲故事……

“你都多大的人,如何还与你阿娘睡一张床。”

低醇嗓音好似夹着一丝酸气,面上却是一本正经:“你外祖父没教你《礼记》?《内则》篇有言,六年教之数与方名,七年男女不同席不共食……”

“可是!”裴琏忍不住打断:“我才五岁呀。”

裴青玄:“……”

裴琏又撇了撇嘴:“而且外祖父说了,我年岁小,明年开始学《诗经》,《礼记》还得过好几年才学。难道父皇五岁时,外祖父就开始教你《礼记》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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