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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娇妩(170)

作者: 小舟遥遥 阅读记录

仔细再想,的确是这么个理,症结出在裴青玄身上,他的病不治好,她就永远无法逃脱。

“肃王妃……”

这回再看向沈云黛,李妩多了几分信服:“那我接下来,该如何做?”

沈云黛眨了眨眼,起身朝李妩走去,又俯下身,在她耳侧喁喁低语。

午后暖阳映照着太液池,水波滟滟。朱栏白石,绿树清溪,湖心亭内,君臣相对而坐,手执棋子,战况正酣。

良久,谢伯缙落下一枚黑子,掀眸看向对座丰神俊朗却难掩心事的帝王:“陛下,您输了。”

裴青玄恍神,定睛再看那盘棋局,薄唇轻扯:“还是与恒之下棋有意思,不会让着朕。”

“陛下心思不在棋上,再让也无用。”粗糙的长指将棋盘上的黑子一枚枚拾起,谢伯缙面无波澜:“陛下可要再下?”

“不了。”

裴青玄将棋子放下,侧眸往永乐宫的方向看了眼,静了两息,终究没忍住,拧眉看向谢伯缙:“贵妃与你夫人会说些什么?”

谢伯缙眉梢抬起,诧异看一眼对座之人,语调淡淡:“臣不知。”

稍顿,又道:“大抵会聊长安城里的新鲜事,或是北庭的情况,再不然就是孩子。”

裴青玄不语,不知为何,他这心里总觉不安。

沉默地拾起白玉棋子,对座之人忽然开口:“不过上回,臣的夫人从宫里回来,与臣提了一事。”

裴青玄漫不经心:“何事?”

“陛下应当知晓,臣的夫人略通医术。”

“这个朕自然知道。”

说起这,倒牵扯一桩旧事,当年叛王气急败坏要领兵逼宫,便是因着叛王意图侮辱沈云黛,却被沈云黛反击,扎了一处要害大穴,从此成了个不能人事的废人。

后来沈云黛将此事与裴青玄说了,裴青玄借题发挥,将叛王不举之事传遍朝野,激怒叛王剑走偏锋。

“论起功劳,你家妹妹不比你差。”裴青玄与谢伯缙玩笑。

谢伯缙没笑,抿唇肃穆:“她与臣道,观贵妃气色,乃是短寿早逝之相。”

裴青玄嘴角笑意瞬间僵凝。

凉亭内伺候的一干宫人也都噤若寒蝉,齐刷刷地将脑袋埋低。刘进忠更是倒吸一口凉气,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位直言不讳的肃王爷,心下暗道,知道您与陛下是生死之交,可有些话也不能说的这般直白啊!

谁不知贵妃是陛下心尖上的人,这话不是直接拿刀捅陛下的心吗?

亭中气氛僵冷了许久,裴青玄才沉着面色,看向谢伯缙:“恒之慎言。”

谢伯缙道:“好。”

而后低下头,继续捡棋子,好似方才并未说什么。

然话已出口,听者有意,心口像是堵了一团棉花,闷得发慌。

忍了半晌,裴青玄终是没忍住,冷声屏退一干宫人,待到左右静谧,他撂下棋子,凝眸看向好友:“你妹妹当真这样说的?”

棋子落在玉质棋盘,叮咚作响。

谢伯缙掀眸:“陛下要听真话?”

“……嗯。”

“云黛的确是那样说的。”谢伯缙回望皇帝:“陛下与贵妃日日相见,应当清楚我妹妹说的是真是假。”

“御医说,她只需静心调养……”

“陛下信么?”谢伯缙脸色愈肃:“或者说,陛下的确想看贵妃早逝,好报复她当年琵琶别抱之恨。”

这话实不客气,裴青玄周身气场瞬间森冷,咬牙道:“谢恒之。”

谢伯缙起身拱手:“臣失言,陛下恕罪。”

他认罪这样快,倒叫裴青玄无奈,深深缓了两口气,才烦闷地偏过脸:“行了,别在朕面前来这套,坐下。”

“谢陛下。”

谢伯缙掀袍,重新落座,再看皇帝眉眼间的沉郁,不由叹道:“臣虽比陛下晚了许久才知晓情爱,却知真正爱重一人,是想叫她开怀,愿她平安。陛下可还记得,你当年刚到北庭时,每每与臣提起贵妃,满是笑意,还说看她掉一滴眼泪,你能心疼一宿。如今她成了这样,你已不再心疼了么?”

“如何不心疼。”

裴青玄辩驳,浓眉紧拧:“你当朕痛快?一日日看她消瘦枯槁、郁郁寡言……”

“心病还须心药医,陛下可知贵妃的心结?”

“朕……”长指捏紧玉扳指,那几个字太难说出口。

“看来是知道。”

谢伯缙坐姿笔挺:“当年臣为情所困时,陛下曾送臣一句,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如今臣也送陛下一句,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1]”

彩云易散琉璃脆……

想到那琉璃般剔透的人儿,裴青玄心下如灌铅水,沉冷不已。

良久,两指捏了捏眉心,他哑声道:“容朕再想想。”

“他定会迟疑。”

永乐宫内,李妩语气笃定:“劝说若是有用,当年太后劝他,他就听进去了。终归是最后一次尝试了,便放手一搏,下剂猛药,将他逼到绝处。至于是置之死地而后生,还是难逃一死,便听天命了。”

“可是……”沈云黛迟疑:“银针封脉,会很痛苦。”

“一时之痛,若能换日后长久,我愿意承受。”

沈云黛面色悻悻,心说这位贵妃当真是个狠人。只是:“真要我们假意将小殿下带走么?虽只是做戏,恐怕孩子当真,要伤心了。”

李妩眼底也闪过一抹犹疑,沉吟良久,她道:“我现下状态尚可,若是忽然病重濒死,那人心思缜密,怕是会觉出漏处……”

而送走孩子,足已成为一位母亲忧思成疾,病情加重的理由。

“若能顺利出宫,日后我会尽力补偿琏儿,做个像你一样的好母亲……”提到孩子,李妩也没那么有底气,语调彷徨。

沈云黛也看得出贵妃对大皇子的感情复杂,连忙宽慰:“没事,孩子还小,不怎么记事。等日后他长大,知道前因后果,定然也希望你能长命百岁,长长久久陪着他的。”

李妩扯了扯唇,笑得勉强:“但愿如此。”

俩人又坐着商量许久,窗外渐暗,沈云黛才起身告退。

李妩亲自送她到门口,临走前,借着衣袖的遮掩,她牵住沈云黛的手,以只有俩人听到的声音低语:“云黛,多谢你。”

沈云黛一怔,反握了下她,弯眸轻笑了笑。

第70章

五月初,回长安述职的肃王携着妻儿离京,叫众人惊诧的是,皇帝唯一的子嗣,大皇子裴琏也随着肃王全家一同离去。

朝野震动,议论纷纷。

不少臣工当朝劝谏皇帝三思,然皇帝态度坚决,力排众议,愣是将此事推进。

慈宁宫太后听闻此讯,去皇帝那里哭骂了好几回无果,又跑去永乐宫,想请贵妃劝着皇帝。

得知此事是贵妃的主意后,一向好脾气不怎么红脸的太后,也难得对李妩说了重话:“便是你与皇帝不睦,也不该拿琏儿撒气!他还这么小啊,做错了什么,要被送到那样远的地方!你们为人父母,怎能如此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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