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我所思兮gl(70)

作者: 吕不伪 阅读记录

公孙婉只顾破窗,在她注意到那横梁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横梁掉了下来,其中一端正落在小几上,把小几打了个粉碎,孩子的后腰上也被火燎伤。

公孙婉一惊,忙心疼地抱起孩子,还没来得及查看孩子的伤情,柱子也颤颤巍巍地燃着火倒下了。整个屋子登时失去了支撑,在这烈火的摧残之下,轰然倒塌。

一根木头打在了公孙婉身上,她支撑不住倒在地上,却本能地将孩子护在身下。孩子还在呜呜地哭着,只是声音越来越小。公孙婉想强撑着站起来,可背上灼伤的疼痛加上刚身边过后的无力,让她在此刻脆弱不堪。

又是一根木头从屋顶掉落,狠狠地砸到了公孙婉的后颈。她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第47章 错乱

再醒来时,公孙婉已经在乱葬岗了。那是一个夜晚,周围尽是臭气熏天的死尸,只有随风微微摇荡的松柏还带着些活的气息。

她强撑着站起来,看着周围的尸体,过往的一切在她脑海中重现。她看见了初见时的木云,看见了熊熊大火,看见了自己在火场里诞下的孩子……

“孩子!我的孩子呢!”她没有看到自己的孩子,登时抓了狂,疯了一般地在自己身边找她刚刚生下的女儿。

“孩子!我的孩子!”整个乱葬岗都回荡着她凄厉的喊声。

她在死人堆里没找到自己的孩子,她一时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她脑子里乱乱的,充斥着各种让她痛苦的事情,但最让她恐慌的,还是她的孩子,她找不到她的孩子了。这样的恐慌让她记忆深刻,以至于多年以后的贺无名在癫狂失智的时候,眼前浮现的都是这个仿佛死了一般的夜晚。

“孩子呢……孩子呢……”公孙婉喃喃念着,忍着身上的剧痛,走出了这阴森的树林。明月高悬,却照不清她前方的路。她不辨路径,转转悠悠、失魂落魄地走着。

及至破晓,她终于看到了一户人家。她忙快步跑上前去,敲响了那人家的门,她想问问此间是何处,想问问有没有人见过她的孩子,有没有人知道吴家的别苑里发生了什么。

一个老妪开了门,可门刚开一条缝,便尖叫了一声“鬼啊”又重重摔上。

公孙婉登时暴躁起来,她此刻已然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疯狂地拍着门,大喊道:“开门!开门!”

可屋里已经没人应答了。公孙婉身上剧痛难忍,也终于没力气了。她虚弱地向后退了几步,看见旁边有一水缸,便想过去喝一口水。可刚来到水缸边,她自己也不由得愣住了。

水里倒映之人,满面烧伤,血肉模糊,形容可怖。

“不……”公孙婉惊恐地喃喃,“这不是我!这不是我!”慌乱间,她狠狠地把水缸推翻,水缸破裂,缸里的水涌了出来,混着泥,打湿了公孙婉的脚。

她只觉得脑子里一团乱麻,乱哄哄的声音充斥着她的脑海。她茫然地看向周围的林子,深一脚、浅一脚地随性走去。她不知自己所在何方,也不知自己将去向何处。她身上什么都没有了,除了被烧得已经不能蔽体的衣服,什么都没有了,木云给她的玉璧也没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来到了集市里。她看到了人,刹那间激动起来,疯了一样抓着人便问:“蜀地吴家可有新生的孩子?”路人哪里知道?他们唯恐避之不及,若是不幸被她抓住了,自然只说不知。

只有一人似乎知道些什么,答道:“吴家没有新生的孩子。”公孙婉听罢,一愣,那人趁机从她的手里逃掉了。

她自然是不信的,只想找到她的孩子。可她好容易回到了从前的别苑,那里却已成了灰烬,什么都没有了。

“云姐姐……”她喃喃说着,眼睛忽然又亮了起来。她要去找她的云姐姐,木云或许可以帮她!

她似乎恢复了些神志,徒步从蜀地走去汉阳,从秋天走到了春天,一路上自然也吃了不少苦头。她来到汉阳,刚要进城,可还没进去便在城外茶馆旁听见有人议论祝家:“听说祝夫人去岁冬日里生下了一个女儿,怪不得去年一整年都不见她人影,原来是养胎去了。”又有人道:“祝家夫妻和美,倒是典范。”

公孙婉听了,一时愣住,在城门前驻足不前。她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只是心里空荡荡的,又很不是滋味。

“我的孩子是秋天出生的,她的孩子是冬天出生的……我刚走没多久,她便有孕了。难道真如她所说,她对我只是妻妾之间的态度?难道真的是我自己多想了?是了,是我多想了,她除了醉时的那句话,其他时间都在疏远我。她真的是酒后胡言,而我却糊里糊涂信以为真。我真傻,我怎么竟然以为她会喜欢我?两个女子?怎么可能?”

正彷徨间,却又听那边茶馆有人问:“我听说祝家公子还有一个妾室?”有人答道:“嗐,那妾室品行不良,早就跑了,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不过跑了也好,省的糟心。”

公孙婉听了,看着汉阳城门,默默地向后退了两步,转身便走了。她回了自己长大的小渔村,下了自家地窖,挪开青石板,找到夹层……那里已经没有封了腊的小木盒了。

“呵……”公孙婉突然冷笑,转而竟倒在地上狂笑不止,笑得癫狂,笑得凄厉,如同鬼魅。

“我的秘笈,我的家人,我的师父,我的孩子,我的云姐姐……都没有了!全都没有了!”她嘶喊着,狂笑着,双眼布满了血丝。她脑子里乱哄哄的,一拳狠狠打在青石板上,石板登时裂了一条缝。她看着那条缝,脑海里似乎安静了些许。可随之而来的,便是更为彻底的混乱。

她疯了,彻底疯了。

她摇摇晃晃站起身来,步伐虚浮地走出了这小渔村。她头发披散在身后,在风中凌乱着;身上的衣服沾满了血污,早就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来;她的脸上、身上布满了烧伤,行人见了都惊恐地躲避……她却只是轻笑着,一步一步地走着,不停地走着。

那段时间,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的。只记得,在她稍稍清醒一些的时候,她已经在贺兰山了。一个卖砚行商的人家收留了她,人家姓萧。

“这地方真待不惯,还是江南好。我们什么时候回江南啊?松儿在这里出生就罢了,我可不想让松儿在这里长大。”一个女人道。

“近来时兴贺兰石做的砚,为了挣钱就忍忍吧。”一个男人道。

耳畔还有孩子的哭声……或许就是这哭声让她清醒过来的。她站起身来,看向窗外,只见院子里是一对夫妻一边制砚台一边看孩子。而她则被锁在了一间屋子里。

“这是哪?”她站在窗前开口问。

女人听见了她的声音,不由得一惊,用手肘戳了戳男人的胳膊,道:“是那姑娘在问。她好像不疯了?”他们也是有些怕她的。

原来,萧家夫妇在北上时遇见了疯癫的公孙婉。当时的公孙婉已然落魄的不成样子,迷迷糊糊、疯疯癫癫的。萧家夫妇发了善心,救了她,带她一起来了这贺兰山。因公孙婉疯癫时常常伤人,他们便会在她狂躁时把她锁在屋子里,待到她安静再放她出来。只是这么久了,公孙婉从来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今次是头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