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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过的白月光来找我了(85)

作者: 裁云刀 阅读记录

做了的事为什么不认?

做都做了,还怕承认吗?

“事情就是你知道的那样。”她语气很淡,有种不易察觉的倦意,“一夜之间,我的所有族亲都死在我手里。”

曲不询等她说下去。

可他等了半天,沈如晚都没再说一个字。

“没了?”他挑起半边眉毛。

沈如晚回头看他。

“不然还应该有什么?”她反问。

曲不询知道沈如晚冷心冷肺无心无情的名声为什么这么响亮了,见了她这么轻描淡写地说出这样的话,一句多余的辩解都没有,任谁都会觉得她冷血的。

“你不会以为我会就这么信你冷心冷情吧?”曲不询抱起胳膊,侧身看她,目光灼灼,“你要真是没有心,在东仪岛你连看都不会看那个小章姑娘一眼,更别提特意关照;七夜白的事和你又有什么关系,世上任谁被捉去做了药人,也轮不到你这个丹成修士,你又为什么要来自找麻烦?”

沈如晚神色骤然冰冷。

“谁说我是在意了才这么做了?”她声音冷硬,“我闲着没事,出来找点乐子,全凭我心意,旁人死活和我有什么关系?谁又告诉你我不是冷心冷情了?你别以为你有多了解我,我告诉你,你只不过是看见了一半的我,真正的我你根本不了解!”

曲不询只见过她现在的样子,最多见过她还在蓬山时的样子。

他认识退隐后的沈如晚,见过少女时的沈如晚,可真正构成了她这个人的,却是那个灭家族、弑师尊,戾气伤人更伤己、斩遍神州不封刀的杀星。

她是蓬山最誓不回头的剑。

这把剑没有鞘,要么就此折断,要么向前。

如今剑已蒙尘,是她自己选的。

她不想剑毁人亡,只能宝剑束之高阁,任由风蚀虫啮、冷铁卷刃。

他又怎么可能明白。

曲不询抱着胳膊,目光幽晦地望着她。

“好啊。”他并未被触怒,反倒语气轻松,“我是不了解你,那你今天能不能给个机会让我了解你一下?”

沈如晚微怔。

“什么?”她像是没听明白,又或是不太相信。

“今天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信。”他说,“我才不管什么恩怨道义猜疑,哪怕你今天说你当年是被你族亲哭着求着杀死他们的,我也信你。”

他目光如炬,灼灼逼人,一字一顿,“只要你说,我就信。”

十年前的那一夜风雪,她穿过茫茫雪原所持的那一盏青灯,还有寒夜里她眸中点点如碎雪的清光,重合在这无日月无晴天的碎琼里,门廊上莲灯垂烬玉堂寒,他灼灼目光如炬火,照破似箭光阴。

只要你说,我就信。

沈如晚怔怔然看着他。

她唇瓣微微颤着。

“只要我说,你就信?”她似哭非哭、似笑非笑,低声重复,意味莫名。

曲不询不错眼地望着她。

沈如晚微微阖眸。

“没有什么真相。”她神色如冰,断然转过身,“别再啰嗦了,有意思吗?”

世事恰如一场轮回。

十年前的雪夜,他不信她,十年后的碎琼里,她断然转身。

曲不询猛然伸手,一把握住她手腕。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声音沉冷,贴着她耳畔簌簌而响,“你根本不是滥杀嗜杀的人,你也从来不是冷血无情,不属于你的东西,你为什么要认?”

沈如晚顿在原地,没有回头。

“你又怎么知道我不是呢?”她声音干哑,像钝刀划过枯木,莫名刺耳,“你什么都不知道。”

曲不询用力攥着她手腕,五指一分分收紧。

“沈如晚,”他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声音冷涩,竟无限悲凉,“你……是不是对很多人解释过,可谁也不愿意信?”

沈如晚没有说话。

曲不询心下一腔冰雪。

这世上竟有如斯阴差阳错,无人信他时,她捧出满腔真心来信他,可他谁也不信,等到他来信她时,她已凉了心头热血。

到头来,竟是谁也不曾信谁。

“既然你已经失望过那么多次了,也不差我这一回吧?”他沉默许久,终是开口,语气不咸不淡的,“再试一次,就一次,万一结果不一样呢?”

他的侧影在昏黄莲灯下晦暗复杂。

如果当年他再试着信一次,如果当年他愿意信她,他们的结局会不会和现在不一样?

沈如晚僵立在那里,五指不知何时已紧紧攥住,衣角也皱成一团。

曲不询低声说,“至少,我会听你说完。”

沈如晚蓦然回首,神色复杂到极致。

“好,”她说,“既然你非要问,那我就再说一遍,信不信随你。”

曲不询用力握了握她的手。

“沈家多年豢养药人,十几年前我族姐带我去沈家禁地,那里至少同时有几十人被种下了七夜白。我算是沈氏的出众弟子,又专修木行道法,我族姐想带我一起熟悉族里的重要产业。”她紧紧抿唇,太阳穴边微微跳动着,忍耐到极致,说不清是什么情绪,“我不愿意,她和其他族人拿杀阵威胁我,我想走,就动了手,后来走火入魔……事情就成了你知道的样子。”

“沈氏族灭是我做的,我族姐也是我杀的,修仙界一切关于我的传闻都是真的。”她面无表情地说,“我就是这么个人。”

曲不询微微一低头,离她更近一点,目光骤然凝住,“你说沈家也在种七夜白?”

沈如晚被他的问题问得稍稍愣了一下。

这样的反应,她确实还从未见过。

也对。

从前所有听她解释的人都不知道七夜白,她也不能告诉他们,绕来绕去都像是狡辩。

但曲不询知道七夜白。

“对。”她顿了一下说,“很早就开始了。”

曲不询心下一片豁然。

万般心思到眼前,他竟然笑了一声。

他从蓬山首徒一夜成为逃徒,她从好人缘到人人畏惧,竟都为一株花。

七夜白啊七夜白,半生困顿都为了它。

沈如晚听他笑,不由拧起眉头,神色乍然冰冷,猛地甩开他手,转身就要走。

曲不询手臂蓦然一伸,揽在她身前,猛然一收,搂住她。

沈如晚神容冰冷到极致,反手去推他,但他也用力,手臂仿佛铁铸般纹丝不动,用尽力气把她箍在怀里。

“我知道你说得都是真的。”他垂下头看她,声音低低的,“我知道是真的。”

沈如晚抬眸,冷冷地望着他。

“因为我也经历过,我都知道。”他嗓音低哑,像是讽笑,每个字都如用力刻在金石上,“他们最会颠倒黑白、混淆是非,让你百口莫辩、积毁销骨。”

沈如晚微怔地望着他。

曲不询凝视她倦意难掩的眉眼。

“傻姑娘,”他抬手,用了点力,从她眉心慢慢抚到鬓边,一点温热,“不是你的错,为什么要认?”

他说着,也不知是同谁说,一字一顿,每个字都狠到刻骨,“记住,不是你的命,到死也不许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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