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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过的白月光来找我了(236)

作者: 裁云刀 阅读记录

她眼睑微垂,敛着眼底心绪, 便仿佛清寂缥缈的云雾遮蔽春山, 雾里茫茫,似近而实远。

可谁若是被这渺远难以接近而吓退, 那便实在不明白沈如晚这个人。

拨开冷彻的冰霜,最底下是纯澈极致的爱恨,像烧不干的熔岩烈火, 深埋在幽海。

他无端想起, 那一夜她强闯渡厄峰,带着微光站在门外, 对他横眉冷对、夹枪带棒,态度强硬极了, 好似生了好大的怒气, 哪怕他后来自行解开了枷锁,向她解释他并不是不拿自己的安危当回事,她也依然沉着脸,偏开脸,神容尽凝冰雪,哄也哄不好, 好似心头气难消。

这事他想了很久, 凝在那里, 半晌不说话,直到她忽而站起身,从他身侧一句话也不说地走开。

“真生气了?”他追过去,捉摸不透地望着她在晦暗中的幽丽笔挺背影,故作漫不经心地玩笑,“不会是你太担心我了吧?沈师妹,这么在乎你曲师兄,你就直接说给我听好了。”

她不回头,他大步追上去,在灯下回身,望见她偏向侧边、看也不看他一眼,只露出半边如凝霜雪的脸。

灯影朦胧似梦,她白皙昳丽的颊边凝着宛然的泪,一点点水光,却好似比皎月更澄明。

他怔在那里,什么都忘了。

神思悠悠,心若飞絮,仿佛回到归墟,在天川罡风里受了重伤,一口服下温柔肠断草。

气息奄奄、神魂颠倒,几乎要身死道销的一刻,他透过幻梦,看见她凝泪望着他,倏忽一滴泪落在他唇边,此后经年,成了他念念不忘的痴心妄想。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别哭了。”他抬手,像是想触碰又怕伤损稀世珍宝,很轻很轻地抚过她脸颊,心尖也发烫,近乎虔诚地捧着她的脸颊,垂首,吻过那一滴泪,低低地说,“求你了,别哭。”

那一夜、那一眼、那一滴泪。

谁能忘却?他这一辈子也忘不掉了。

曲不询凝神望着沈如晚微垂的眼睑。

“若有什么为难的事,说出来,我们两人一起商量,总比你独自愁闷要好。”他低下头,语气诚挚,沉稳和缓,末了还开了个玩笑,“只要你不是来通知我,你已经对师兄腻了、打算和我分开,我都能平静接受的。”

沈如晚抬眸看他,却好似没被这玩笑打动,微微抿着唇,神色犹疑。

曲不询心里微微一沉。

“究竟是什么事?”他倒还端得住,神色从容而平静,微微挑眉望着她。

沈如晚微微蹙着眉。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慢慢地说,“我要离开蓬山了。”

曲不询一怔。

“为什么?”他下意识地问。

沈如晚抿着唇,“我……这次回来后,我总觉得我已不适合这里了。”

她说着,默然了片刻,唇角漾出一点苦涩的微笑,“也许是我没有从前的勇气吧,我已对人们这样那样的心思倦了。”

“其实从前我看似能和人打好交道、心思玲珑,也是那时我能耐得下心去迎合流俗。”她很轻淡地说,“所以我一直都很佩服你,师兄,你和我总是不一样的。”

长孙寒如此轻而易举地立在人群之中,一眼就能望见他超然拔萃,活得游刃有余。

曲不询平淡的笑意慢慢消散了。

他张张口,凝神看着她,想说什么,可又止住。

“你,你是注定属于蓬山的。”她说,心不在焉、词不达意,“可我好似没这么耐心。”

曲不询紧紧抿着唇,神色沉冷,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最近,我打听到瀛洲有一种宝物,能治愈沈晴谙。”沈如晚垂着眼睑说,“瀛洲早已沉入海中,不知所踪,非丹成修士不能探寻,我不放心交予他人,也找不到愿意去的丹成修士,只能自己去。这一去,少则三五年,多则七八年。”

“正好,我在蓬山待得不太自在,借着去寻瀛洲的事,出去游历一番,换个环境,也许心境就开阔了。”她说,“只是,我若要离开蓬山,就难免要和你分别了。”

她说到这里,又停住了,不说下去,好似不把话说尽,便能回避些什么。

曲不询神色古怪。

“你的意思是,你要离开蓬山几年,去寻瀛洲。”他语调平平的,没什么情绪,“等你寻到瀛洲了,再回蓬山来——找我?”

沈如晚轻轻咬了一下嘴唇。

话是这么个话,可一别就是好几年,她又有些忐忑。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轻轻点了一下头。

曲不询的神色更古怪了几分。

“你对蓬山不太适应,想出去游历一番换换心情,又觉得我在这儿如鱼得水。”他没什么起伏地说,“你必然要走,我必然要留,咱们必要分别。”

沈如晚听出些意味来,抬头看向他。

“难道不是吗?”她问。

曲不询收拢了情绪,没什么表情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微微沉吟,煞有介事地点头,“好像是这么回事。”

沈如晚不作声。

曲不询半真半假地重重叹了口气。

“沈师妹,”他垂下头,紧紧搂着她的腰肢,唇瓣细细吻过她颈边,“一去数年,再不相见,你就这么舍得下我?”

沈如晚声音闷闷的,好似不为所动,“有什么舍不下的?又不是不能再见了。”

曲不询轻轻一喟。

他不轻不重地捻着她的耳垂,似笑非笑,“好狠的心啊。”

沈如晚抬头看他。

“那你跟我一起去。”她没好气。

曲不询眼皮也没抬一下,“行啊。”

沈如晚微怔。

“真的?”她语气不太确定。

曲不询看着她,反问,“为什么不?”

沈如晚心绪复杂极了,唇瓣微微颤动着,“我还以为……”

她还以为,他总是要留在蓬山的。

曲不询轻声笑了。

长孙寒确实公正自持、修身克己,也确实为蓬山披肝沥胆、尽心尽力,轻易不会抛下蓬山。

可——

“不是和你说了吗?”

“见了你,长孙寒总会变成曲不询的。”

“无论你想去哪,”他说,“我都和你一起去。”

沈如晚微微抿了抿唇,凝望了他许久。

“你舍得?”她问,唇角却不自觉一点笑影,眉眼微弯。

曲不询耸了耸肩。

“这有什么舍不得的?浮名浮利,你能舍得,难道我就舍不得?”他说,忽而低下头,低声笑了起来,“况且,我还差了你一面墙没刷呢。”

当初离开沈氏花坊的时候,他正给她刷墙,差了半面,急匆匆就走了,临走时还玩笑说要回来刷。

当时半认真半玩笑,谁知流光似箭,倥偬一梦。

沈如晚怔怔然看着他。

说那些话的时候,她只是半真半假地撩拨他,没想过有一天还会再提起。

那时她也没想过,这个落拓不羁的剑修,竟就是她藏在心里很多年的那个人。

“你不会忘了吧?”曲不询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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