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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过的白月光来找我了(175)

作者: 裁云刀 阅读记录

四下是一片黑暗,没有一点光亮,不知从哪里传来的细碎的流水声便格外清晰,一声声落在耳畔,竟有种叫人冷到骨子里的感觉。

这里太安静了,也太幽黑了,让她忍不住想起一些纷乱的往事,乱糟糟的堆在心头。

沈如晚不知道这条空隙究竟有多长,只知道她爬了很久,久到她几乎以为这里没有尽头。

她的脚踝忽然被握住了。

在这样进退两难,甚至连转身也嫌逼仄的狭小空间里,身后竟然有人,这几乎让人悚然。

“谁?”她骤然一惊,可刚一开口,又感受到了身后的气息。

曲不询跟着她一起潜入了灵女峰内。

四周一片昏黑,她根本看不见他的脸,甚至看不清他的身形,可她太熟悉他的气息了。

“别往前了。”他声音低沉,在狭小空隙里隐隐约约回荡,“你跟我来。”

他的手准确无误地在黑暗里攥住了她的手腕,灼热有力,和阴冷坚硬的泥石截然不同。

沈如晚有一瞬的分神。

她艰难地转过身,跟着曲不询一起往回爬,在她先前爬过的半途中,有山石被曲不询强行掰开,空出了另一条空隙,而那被掰开的山石在这狭小空间无处可放,阻断了来时的路。

沈如晚的心砰砰地跳着。

“你胆子也太大了。”她低低地说,“万一上面支撑不稳坍塌了怎么办?”

曲不询已进了另一条通道,稍微比他们所在的这条更高一些,也更逼仄一些。

他回过身来,把她拉了上去,力气有点大,沈如晚勉强挤了进去,身下凹凹凸凸的,像是什么嶙峋古怪的山石,硌得她腿疼。

她伸手探了一下,一怔,她竟坐在了曲不询的腿上。

“不怕。”他低低地说。

声音就在她耳畔,像是暖融融的风拂过。

沈如晚下意识地仰了一下,手向后一撑,触手竟不是坚硬的山石或泥沙,而是……一只手。

她怎么会摸到一只手?

她怔了一瞬,忽而浑身僵硬,微微地颤抖着。

这通道太逼仄,她完全回不了头,只能慢慢地向后一点点摸索,在粗糙的泥土间重新摸到那只手,指尖微颤着搭在手腕上。

轻微到几乎难以觉察的跳动。

曲不询感觉到沈如晚在那一瞬间浑身都绷紧了。

“他还活着……”她的声音里满是难言的狂喜,攥着他衣襟的手无意识地收紧了,几乎要把他的衣襟扯破,“曲不询,他还活着!”

明明没有一点光亮,可不知怎么的,曲不询眼前却浮现出她清亮眼瞳里蓦然迸发的无限光彩。

可他张了张口,竟有一瞬的默然。

“沈如晚,”他低声叫她,“你先别着急——你再看一看。”

沈如晚没明白他的意思,为什么叫她不要着急,什么叫再看看?

可她的理智也慢慢回笼了。

普通修士在山体内被困一个月,应当是绝无生路的,她却摸到了脉搏,这怎么也不太对劲。她是做好了给陈缘深收尸的准备进来的,可当真发现他还活着,又难以置信。

她难以转身,便终于探出神识,朝身后的那个人探了过去。

神识不受黑暗影响,将那熟悉的五官清晰地展现了出来。

陈缘深以一种蜷曲的姿势,静静地躺在山石之间。

他的五官也微微扭曲着,像是承受着什么莫大的痛苦折磨,不得安宁。

可他还有微弱的呼吸,他的脸庞还有生机,他分明还活着,只是睡着了。

沈如晚怔怔地靠在山石上。

分明感知到了陈缘深的生机,可她的心不知怎么的却蓦然沉了下去,如坠深渊。

如果陈缘深真的毫发无伤,他早就该醒了。

他不该是这样平静地蜷缩在黑暗逼仄的空隙里,他至少会试图离开这里。

他的安然无恙,却正是最不祥的象征。

她的手微微颤抖着,可再次探出的时候,却忽而稳稳地朝陈缘深的心口按了过去。

就在她的掌心即将触碰到他心口时,如寒锋一般的冰冷气机骤然浮现,沈如晚的手猛然一翻,避开了那攻击,五指一拢,攥住了什么薄片一般的东西,似乎还会动。

沈如晚紧紧抿着唇,收回手,灵光氤氲在她指尖,将她握拢的东西照得分明——

在她掌心,躺着一只如铁片般的蛊虫,已被她掐灭生机,只剩本能的蜷动。

身后,陈缘深的躯体忽而抽动了一下,似是不安。

可细看,抽动的不是肌骨,而是皮下起伏如筋络的东西。

她僵硬地靠在那里,神识再无保留,将陈缘深周身都探查了个遍。

那哪还是什么肌骨筋络,骨肉之下,分明是肆意生长的蛊虫。

蛊虫在这具躯体里疯狂生长繁衍,几乎成了虫巢。

可也就是蛊虫深入肌骨,和这具身体浑然一体,才保持了生机不散,身躯完好。

她忽然想到离开前陈献神色复杂的模样:我也不知道他算是死了,还是活着。

沈如晚脑海中一片空白。

她想起白飞昙说起的蛊虫,想起山庄里陈缘深勉强的微笑,想起他一反常态的勇敢和大胆,想起他似笑也似哭地看着她,说,师姐,你多年未归蓬山,还记得回去的路吗?

原来从很早的时候起,陈缘深就没想过活。

“……为什么?”她喃喃地说着,明明无人能给出应答。

曲不询忽然伸出手,在她身后拿到了什么,塞进她的手里。

是陈缘深从邵元康那里借来的镜匣。

“镜匣可以保存山鬼的元灵,应该也能保存修士的神识。”曲不询低声说,“如果陈缘深被困住的时候还有意识,说不定会在里面留下点什么。”

沈如晚没什么反应地坐在那里。

她很慢很慢地拢起五指,握住那只镜匣,像是过了好久才听懂他的话,把神识探入镜匣中。

出乎她意料的,她真的在里面找到了陈缘深留下的一段神识。

这段神识也像是万般痛苦难以承受。

“师姐,我大概是要死了。”她懦弱的、平庸的师弟,断断续续地说着,“我本来不希望你找到我,这样你也许就会觉得我还活着,没那么伤心,但我发现……但我发现我还是很害怕,我怕我永远留在这儿,谁也不知道我死在这里,就好像我从来没有活过。”

“我真的很怕。”陈缘深哽咽般说,“所以师姐,如果你能找到我,能不能带我回蓬山?把我埋在师尊边上就行了,我不挑坟,我就想回蓬山。”

“我想回蓬山,师姐。”他说。

神识倏然消散了。

从头到尾,他也没说过一句后悔。

沈如晚掌心全是冰冷的汗水,镜匣从她手中滑落,咣啷掉在地上。

她一动不动。

废话连篇,她想。

为什么连最后的言语也词不达意,重复又琐碎,没有一点解释。

既然这么害怕,那就不要冒险,为什么又要心存死志,一个人留在冰冷狭窄的空隙里,在无人知晓的地方等到最后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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