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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过的白月光来找我了(143)

作者: 裁云刀 阅读记录

无论改换何种容颜,无论再过多少年,无论性情如何判若两人,他身上总还有那么一点磨不去、碾不碎的,独属于长孙寒的神魄。

曲不询朝她望过来,神态依稀似旧年,是那种遇见什么样的困难都意定神闲,仿佛有他在连天塌下来也不妨。

原来一个人的灵魂是可以超越皮囊的束缚,在全然不同的面孔上找到如出一辙的踪迹。

她终于明白她为什么看着他就能想起长孙寒了。

容貌可改,性情可变,而神魄永存。

沈如晚蓦然垂眸,避开他的目光。

她攥着自己的指尖,碾了一下又一下,轻声说,“所以这么说来,你没找到地方?”

曲不询缓缓点了一下头。

“若不管不顾挖开山,这灵女峰未必经得起再一次摧残。”他沉吟片刻,“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要冒险,只能作为最后的办法。”

沈如晚微妙地静默了一瞬。

“刚才陈缘深过来说,五日后他们会带他进入灵女峰内,他会带我一起去。”她说,“不管他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至少是个机会。”

曲不询皱了皱眉。

“只怕是来者不善。”他对陈缘深不报指望,但既然沈如晚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他也不说讨人嫌的话,“我和你一起去。”

山庄里有卢玄晟、白飞昙两个丹成修士,还握有上代山鬼的元灵,沈如晚一个人去难免吃亏。

沈如晚点了一下头。

“把陈献和楚瑶光也带上吧。”她说,“陈献不是有绝对嗅感吗?万一他们要进山体内部,还要靠陈献追一追踪迹。还有白飞昙的异火,祟气太重,我就算能把他杀了,想化解祟气也要花上不少功夫,不如让楚瑶光来。”

曲不询想了一下便点头。

以他们俩的实力,斗法时带上两个拖油瓶也没什么大不了,楚瑶光就是为了找妹妹才来的,要是能早点进灵女峰内,只怕比他们更积极。

“这几日我观察过云中栈道出入的情况,他们应当没有提前将药人转移走。”他沉吟片刻,“只是不知道他们是否还有别的通道出入钟神山,若是提前将药人送走就麻烦了。”

沈如晚摇摇头。

“不可能的。”她说,很细致地朝曲不询解释了七夜白生长的部分特性,“……当初孟华胥留下的那一册手记上记了一部分,其他都是我按照木行道法推测出来的。”

即使是七夜白这样纯由人培育出的花,总也是遵循道法规则的。

她说完,不经意抬眼望了曲不询一眼,发现他神情微妙,一顿。

“没听懂?”她心情复杂地问。

曲不询沉默地点头。

沈如晚心里那点因他熟悉神魄而起的砰然又沉寂下来了。

她绷着脸坐在那里,活像个大冤种。

“剑修。”她意味莫名地低声说。

就算他是长孙寒,其实也不过是个不懂法术、有寻常喜怒、脾气毛病一大堆的剑修。

长孙寒不是遥遥悬在云间的明月,他也是凡夫俗子,一入红尘满身风尘的普通人。

“术业有专攻,我要是什么都懂了,还给不给别人活路了?”曲不询挑着眉,懒洋洋地说。

真是一点也不会谦虚。

沈如晚没好气地想。

“总之,你的意思是,他们轻易不会转移药人,因为花开之前最好不要改动环境。所以无需担心,是这样吧?”曲不询笑了。

还算他能听懂人话。

“行,等到那天我们一起去。”曲不询站起身,抬步,朝屋外走去。

沈如晚望着他走向门边,目光从这头跟着转到那头。

她唇瓣动了动,直到他走到门边,才终于没忍住,“……你就这么走了?”

曲不询停在门口。

他背对着她,没转身,也没去推门,顿了一下,声音听起来很平淡,反问她,“不然呢?”

沈如晚攥着手不说话。

他刚刚才和她说了些什么“自从见到你就神魂颠倒”的疯话,就不打算解释一下?

哪有他这样的!

“你还想我说什么?”曲不询偏过身来,意味不明地望着她。

沈如晚板着脸。

她问,“所以你当初被缉杀,也是因为七夜白,柳家……”

“我只杀了拦我离开的人,柳家是怎么忽然被灭门的,我当时一点都不知道。”曲不询说。

沈如晚神色无限复杂地望着他,“你为这个死过一回了,一活过来又来查?你就一点都不怕吗?”

曲不询笑了一下。

“总归没有在雪原上看到你的时候那么怕。”他意态自如。

沈如晚微怔。

“什么意思?你那时候就认识我了?”她有点不确定地看着他,她那时确实有点名气,但总不至于让长孙寒一看就怕吧?

曲不询凝视了她一会儿。

“沈师妹,”他这样叫她,“你对自己的名气没什么认知吧?”

不是她对自己的名气没有认知,她只是从没觉得长孙寒会知道她。

所以他当时早就知道她是谁了。

这认知本身就足够让人雀跃。

“你刚才说,对我一见钟情,”她轻声说着,每个字都像是梦里字句,让她顿了好一会儿,这才不太确定地说,“是真的?”

曲不询问她,“我有什么必要骗你?”

沈如晚不作声。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那你当初为什么……”

其实追究长孙寒那时为什么不信她,是强人所难。

任谁忽然被诬蔑、被缉杀,逃过了十四州,都不会相信一个没什么交集的人。

可她总忍不住去想,如果他当时信她一下,哪怕只是一下就好了。

“因为当时我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曲不询不需要她说完便能明白,他平静地说,“我觉得死在你剑下也不错。”

沈如晚微怔地望着他。

以长孙寒的坚韧,也会有觉得活着没意思的时候,她既觉得不可思议,又仿佛本应如此。

“你和我想的很不一样。”她轻轻地说。

曲不询问她,“哪里不一样?”

沈如晚不回答。

“那你现在为什么又不想死了?”她问他,“忽然想追究到底了?”

曲不询站在那里没动。

“我死了也就罢了,既然活了,总不能永远背着骂名吧?”他说到这里,笑了笑,“再说了,你不是说你杀了我之后,我的旧交都对你横眉冷对、没个好话吗?我要是不活过来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你岂不是一直都要白白被恨?”

“本来就是我动的手,恨我又如何,不恨我又如何?”沈如晚淡漠地说,“争那些浮名浮利有什么意思,数百年之后,谁还不是黄土一抔?”

“不争不抢,数百年后,不也还是黄土一抔?”曲不询反问她。

沈如晚一顿,抬眸望他。

曲不询半侧着身站在那里,背着灯光,半张脸在阴影里,轮廓坚毅而流畅,目光灼灼如寒夜流火,依稀还是从前那个寒山孤月的蓬山首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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