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辅帝阁(4)

作者: 临安教司 阅读记录

好在这莫名的熟悉感能抚平他心中的不安,使得他能在裴朔雪的威压下说出一句完整的反驳之话。

“没有。我什么都没有看见。”男孩身子在抖,说出的话却是不带任何犹疑的稳。

他平静地回视着裴朔雪的眸子,壮起胆子反问道:“大师父说你会收养我,你要我吗?”

只要这个半人半妖的东西说一句不愿意,他就能下山去,逃出这个吃人的地方。

他可以求庙里的师父继续收留自己,他能帮着晒经书,帮着擦佛像,他能洒扫浆洗求一口饭吃。小孩总是长得快的,忍冬对自己说,只要自己能长大,就能出去挣钱养活自己。

小小的人老成又天真地想着自己的后路,心中竟隐隐有了和裴朔雪对峙的底气。

“为什么我看不见你的命盘?”裴朔雪的目光却没有因为男孩笃定的话移开半分,他直视着男孩的瞳孔微缩,泛出隐隐的紫光,夹杂着一闪而过的杀气。

寿数、命劫、运道……这些裴朔雪只要凝神静气就能在凡人身上看到的东西,在这个小孩身上竟一个也看不到。

这种看不见定数,命盘空白一片的人本身就是变数,大到影响国运,小到干涉人昌。

用自己的心魂去看人的魂魄太过耗灵气,裴朔雪从不轻易相看人运,这些年来能让他开眼看一看运道的也就那么几个,而令裴朔雪深觉不安的是,五年前在黎国皇室,他也见到过一个生来看不到命盘的男婴,算来年岁和面前这个孩子竟也对得上,但那个婴孩现在不应当还活在世上……

裴朔雪额间的金色印迹亮得灼眼,男孩几乎是用了全部心力稳住自己,才不往那处看。

“你唤什么?年岁几何?”

老和尚日复一日的晨起一问终于在此刻有了效用,男孩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脱口而出。

“我叫忍冬。今年整六岁。”

忍冬……极为熟悉的一个名字。

裴朔雪额间印迹淡了下来,落在他身上的侵略眼神也松了下来,他波动的眸光平静下来,漠然地松开手。

只是停滞在忍冬脸上的目光微微带着些复杂的情绪,很快又一闪而过,无人捕捉到。

随着下巴上的力道卸去,高强度的精神集中再加之风雪中跪着的大半个时辰,忍冬再也扛不住,整个人倒了下去。

鼻尖萦绕着松针香味淡去,陷入昏迷前他隐隐约约听见裴朔雪落下的话。

“又是因果,又是没有运数。我不过山间清修了几十年,这人间倒也热闹起来了。”

“是时候该下山了。”

作者有话说:

忍冬(惊恐):大大大——狐狸!

裴朔雪:狐狸?哪来的狐狸?给我rua rua~

第3章 扶桑镇

正是二月二,扶桑镇赶集的热闹时候,街头巷尾都是拥挤的人潮。

床上的人猛地惊醒,睁眼是刺眼的日光,周身陷在柔软之中,几乎让他以为自己已经脱离人间,不在尘世。

等适应了亮光,额角的冷汗慢慢地滚落在他的手背上,忍冬才渐渐缓过神来,脑中闪过光怪陆离的记忆碎片。

漫天的雪花、咆哮的雷电、还有一只毛茸茸的尾巴……

怎么会这么荒谬又那么真实的一个梦?

梦中的脸已经模糊不清,而那对近在咫尺的兽耳和盘在自己脚腕上的尾巴却是那样清晰,似乎还残留在脚腕间的真实触感简直让他觉得这不是一个梦。

可如今正是人间二月,桃李争艳的时候,清玉山上一片青翠,哪里会下雪?

他怔怔地低下头,呆滞地掐了自己一把,却正好握到腕间的伤,疼得他泪花都“嗞”了出来。

这个烧伤,是什么时候有的?

忍冬竭力去回溯记忆,却只能记得自己和大师父去清玉山上砍柴,然后……

记忆从此处断开,他想再往里追寻,却是半点残片都找寻不到了。

临街的喧闹声此起彼伏,忍冬回过神来打量四周。

床帐是最时新的垂花帘,四角挂着香包,散发着清冽的草木香,就连身上盖着的被褥都绣着淡青的莲纹,摸在手中针脚细密平整,一看就是上好的绣娘绣的,绝对价值不菲。

忍冬猛地坐了起来,逃一般地将自己甩出被子,后脑勺正磕在床头上,发出“嘭——”地一声响,他却顾不上揉一揉,着急忙慌地赤脚下了地。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里衣,目光从上头磨损出的细小毛绒游移到短了一截的裤脚。站在一尘不染的地板上他竟有些不知所措,好在衣裳虽然破旧,还算干净整洁,应该没有把脏的蹭到床上,不然就是把他卖了 也买不起不起被褥上的一朵莲青刺绣。

裸露的脚腕上忽而传来皮毛蹭动的触感,忍冬心弦一震,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涌出梦中那只雪白的尾巴,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喵呜——”脚旁被一个柔软的生物蹭着,忍冬低下头一看,是一只憨态可掬的狸奴,正咬着自己的裤脚往外拽。

忍冬环顾屋中陈设,皆是他这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人都能看出价值不菲的好东西,心下更是局促,不知把自己带到此处的人是谁。

见这只狸猫也不怕生,忍冬猜测它应当是这个屋中主人的小宠。

狸猫微微有些不耐烦,下嘴的力道大了些,本就单薄的衣料被它咬出两个洞来,两个尖牙正卡在洞中,方便了它稳住身形撅着屁。股把人往外拽。

昭明寺中时常有偷溜进来的小猫小狗,忍冬喂过不少,对它们的小动作很是熟悉。他觉着这只狸奴多半是通人性的,做此举动应当是要带自己去见他的主人,忍冬低下头摸摸它的脑袋,小心翼翼地从它嘴里救出自己的裤脚,和它商量道;“稍等一会,我穿好衣裳和你走好吗?”

狸猫圆溜的眼睛定定地看了他半晌,听话地松了口,忍冬没敢坐在床上,扶着沉香木床的边缘穿着整齐,又将床上的被子叠好,拍了拍自己躺过的地方,似是那处有什么脏东西一般。

目光略过床头的攒金丝织枕,浅青的枕面上有一处小小的阴影,状似手指,颜色很浅,不注意根本看不到,那是他睡着时落了汗了的手印上去的。

忍冬抿了抿唇,伸出指尖抠了抠那处印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狸猫等了一会,见他穿好衣裳居然站在床边发呆,三两步蹦到了床上,挡住了忍冬的视线,急切地又叫了两声。

忍冬连摸猫猫头的心思都没了,他越过狸猫的身子,小心抱起了软枕,示意狸猫可以走了。

狸猫迈着步子在前头给他引路,忍冬出了房门,看见挂在走廊的琉璃六角灯笼,才认出这不是什么私人府邸,而是扶桑镇上的迎风客栈。

出了扶桑镇往东走就是大师父修行的昭明寺,镇上有集市的时候,大师父会带他下来采买些东西,他没进过这家镇上最大的客栈,只是听大师父说过,迎风客栈上挂着的琉璃六角灯是独一无二的,据说是一个手巧的闺阁女儿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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