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虚(33)

“王上。”姬恒双手奉上己沫的魂魄。

“你立刻把她带回穹霄宫交给奎山，我随后就到。”弥泱幻化出一个冰晶玉盒，将他手中的魂魄放在里面，吩咐道。

姬恒领了王命，当即御风而走，其余三人收到王命，也随他一同回去，各方的百人小队，在各自小队长的率领下，骑上马井然有序地朝云都的方向奔去，乾泽畔依旧平静如初。

“刚才发生了什么？”眼见所有人都离开，垠渊一把拉住她的手焦急地问道。

“我没看清楚，你快回丹陆，乾泽异动，坤泽定不会安宁。”如果她所猜不错，南境内必然酝酿着更大的阴谋，南北二泽灵息相关，苏婉又在此时进入丹陆境内，恐怕在坤泽中，也有一股诡异的力量在涌动着。

借着拉手的时机探得眼前人没事，垠渊也就放下心来，今日之事已了，使魂魄回归体内，有奎山的疗愈术就足够，既然丹陆有变，那他这个做王的，还是尽快赶回去为好。

两道光并排朝南边飞去，在云都上方，一道光落下，另一道光继续朝更南的地方飞去。

穹霄宫前，姬恒把冰晶玉盒交给奎山后，殿门就闭上，他与另外三人守候在殿门前，一身戎装的妘哲心中焦躁，不停在殿前空地上来回踱步，时不时看向紧闭的殿门。

蓝光落在地上，四人同时行礼，弥泱让他们先回府，自己只身走入殿内。四人面面相觑，己沫生死未卜，他们怎能放心离去，然而王命难违，他们只得退到宫城外，命军士拿来几壶酒水，席地而坐，边饮边等待。

大殿内，奎山正将玉盒内的魂魄放于榻上，在疗愈术的催动下，小人变成正常成年人大小，化作半透明的虚体浮在己沫的身躯上方，因早前注入的生息之力护住心脉，这具身躯正平稳地呼吸着。身体与灵魂相互感知着彼此的存在，或是感受到主人的气息，裹在白光中的魂魄朝榻上靠拢，在快要与身体重合之际，化作一缕光进入榻上女子额间。

魂魄与身体融合完成，现在只需静静等待己沫醒来，有生息之力和疗愈之力的辅助，快则一盏茶的工夫，慢则一日，她定会醒来。

果不其然，在奎山倒茶的瞬间，榻上就响起轻哼声，己沫手指微微动着，转头看向水声传出的方向。映入眼帘的是一袭黑衣，抬首间，尽是世间芳华，眉眼处，蕴尽天地沧桑，这便是她幼时常在母亲屋内看到的画中人，一纸丹青能勾勒出她出尘的容貌，却绘不出她浑然天成的清冷孤傲之气。

见她醒来，弥泱用手拂过她上方，一股柔和的力量进入体内，顺着她全身脉络游走，原本沉重无力的身体顿觉轻盈不少。

那股冷傲之气本令她有些抗拒和害怕，但见其为自己调节灵息，又无半分倨傲之姿，己沫对眼前的人瞬时多了几分好感。这股在体内游走的力量，似是与日前失魂昏睡时守护自己的力量一致，她张开嘴，想询问一二，却像被禁锢在沙漠中一样，嗓子干涩得像火烧，怎么也无法发出声音。

“奎山，给她喂些水喝。”见她想说话的样子，弥泱吩咐道。

甘洌的泉水顺着嘴唇流进喉咙，浇灭无形的火焰，把她从灼热中解救出来。巫神的举动令她不禁起疑，这位是溟洲大地上人人敬仰的神祇，她只在儿时见过一面，连位高权重的四姓，都对其行叩拜礼，这样尊贵的神祇却对眼前之人言听计从，这个被母亲日日祭拜的画中人一模一样的女子，莫非就是传闻中的兰裳？

“王上，臣等求见。”熟悉的声音在大殿门外响起。

“进。”弥泱只是淡淡地说了一个字。

己沫听到殿门大开的咯吱声，嘈杂的脚步声，看到几个人影拐了进来，拥到榻前，将她扶起，对着她嘘寒问暖，她心下感动不已，连声说着自己已无碍，好让他们宽心。这些看着她长大的世叔世兄们，一直以来对她照顾有加，即便是那些不见天日的漫漫长夜中，她依旧挂念着他们。

“来得挺快。”弥泱干咳一声，端着奎山倒出的茶水说道。

“王上，请恕臣等之罪，我等并未回府，只是在宫城外等候，故而来得快些。”姬恒心知王不会因此而降罪，但还是恭敬地请罪，让他们回府之言虽然说得随意，然而再怎么随意的言语，只要出自王之口，便是王命。

被四个男人围着，己沫的目光却落在被他们称为王的弥泱身上，她有着和先王一样的面孔，但她并非先王，己氏一族生而通灵，这样的气息绝非来自人族，甚至不是东方的仙神。王只是坐在那里，饮着清茶，却能让人感受到凌驾众生的实力，比起尚不知缘由的其他三姓，她更能确定王乃是神，来自苍穹之上的神。

“您是王上，还是尊上？”她从卧榻上起身，恭敬地朝座椅上的王行礼。

第20章 返魂之三

那几人从未想到己沫醒来之后，对王说出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样，同时惊讶地看向背朝他们的王。尊上一词，在古老的神话传闻中，乃是神对神族之主的称呼，谁都不知道是否真的有这样的神祇存在，毕竟那些传闻来自东方，一群在巫神出现之前就已绝迹的神秘人。

本就对王的身份充满疑惑的四人看了看奎山，又看了看王，昔日的王族见了巫神，尚要行礼，而今王却令巫神如此敬重，难道她真的是苏婉口中天地至高的神祇？

“己沫姐姐，你醒啦。”清脆的声音打破众人的沉思，叽叽喳喳的小姑娘跑进来，从一众男人中挤到榻旁，笑眼弯弯看着榻上的己沫。

“你是姝妤？”刚听姬洹提起这个名字，她不确定面前的人是否就是那个可爱的小姑娘。

“是我，姐姐你居然认识我。”小姑娘高兴的直拍手，索性坐到卧榻上，握住己沫的手嘘寒问暖，就差直接抱上去。

“奎山，随我来。”弥泱不想待在此地听他们的久别重逢之词，人族的悲欢，与神有什么关系呢？己沫刚醒，身体尚未恢复，下逐客令并不妥当，不如他们先离开此地。

“王上，您没事就好，那天我让您帮忙，结果巫神把我凶了一顿。”她才刚起身，就被风一样窜过来的姝妤拉住，小姑娘一脸歉意的模样，哄得人都快要相信她是真的在道歉。

很快便是成年人，还在耍告状的把戏，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弥泱看了装模作样的小姑娘一眼，掰开拽紧她的小手，带着奎山朝殿外走去。

“己沫当真无事？”两人走到宫城上，她拔起城头上盛开的一朵凌霄花，轻轻一推，花朵随风飘向远方。

未曾想到会遭此一问，奎山不知该如何回答，魂魄入体，灵识稳定，人已醒来，这每一件事都昭示着天钧现任的大祭司已经彻底归来，而且数日前，祭坛还将其中的力量悉数传给了她。

“尊上何出此言？”他并未前往乾泽，也不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现在仔细想来己沫魂魄归来时的样子，的确有些反常，若是正常情况，魂魄应该以完整的形态被直接带回，而不是凝缩成一个小人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