炬火(96)
没了那股子少年人的冷冽尖锐，多了一分安详和宁静。
【对方正在输入中……】
两三分钟过去了，这个显示没了。
但对面也没发过来一条消息。
应该是对面删除了。
叶昱钦合上电脑，两指捏了捏鼻梁，把手机锁屏了。
他刚打算站起来休息一下眼睛，教室的门被人推开，是长理带信息的唐修德。
“唐老师你怎么过来了？”叶昱钦看着唐修德，有些意外。
唐修德拖了一把椅子，坐在了叶昱钦的旁边：“小叶啊，这么晚了，你不打算回去吗？今晚是跨年诶。”
长理一起参加集训的另外四个人已经先行回去了，整个集训教室就剩下叶昱钦一个人了。
“勤能补拙吧。”叶昱钦笑笑。
“如果你只安心做信息，我觉得你用不着这么拼。”唐修德看着叶昱钦，一只手放在了桌子上，另一只手随意搭在椅背上，就像是唠家常一般。
叶昱钦笑了笑，没回复。
其实唐修德也知道叶昱钦的情况，他打开叶昱钦的电脑，随意瞟了一眼他的编程页面，叹了口气：“其实长理历年来不缺同时参加几门竞赛的天才学生，但长理更多的是同时参加好几门结果一门都没拿到奖的同学。”
叶昱钦懂唐修德的意思。
“我不知道为什么你家里强硬要求你报考NOI，不懂行的都会说一句这个NOI是最简单最容易的，但这个考试具体是个什么样，我相信你比你的父母要了解的多，老师不多说什么，只是老师知道如果按照你现在的这种态度和状态的话，我觉得你最后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不如早点放弃别浪费时间。”
偷偷放弃掉NOI这个事，叶昱钦不是没有想过，但如果叶知德知道他放弃了，那他更清楚回去之后，家里等他的会是什么。
唐修德帮叶昱钦把电脑又合上了，再问他一句：“你有没有觉得自己其实不适合信息？”
“我没觉得我不适合。”
这是黎枳先前对他说的话，这一次叶昱钦也没想到自己会随口说出她当时说的话。
唐修德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样，站起来拍了拍叶昱钦的肩膀：“行，那老师也不多说了，早点回去吧。”
“谢谢老师。”叶昱钦目送着唐修德离开教室。
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合适不合适，没有人是绝对的天生合适，齿轮在造就出来之前，也就是玄铁一块，只有不断的磨合，咬啮，才能知道能不能匹配。
没有人天生适合，只不过就是喜欢了，爱了，然后去咬啮磨合，最后就配对成功了。
……
柳照月这几天看着黎枳天天早出晚归的，其实她也心疼得紧，自从开了店面之后，柳照月就很难能够照顾到黎枳的三餐了，也不知道她天天在学校里面吃的什么，看着黎枳瘦削了不少，柳照月都恨不得把自己身上的肉挖给她。
晚上柳照月自己就随便吃了点麻辣烫，但她给黎枳下的面却多加了一根香肠和一个鸡蛋。
黎枳原本还想着该给叶昱钦回什么好，但柳照月推门而入，黎枳刚想说的话就被打断了，等她跟柳照月两个人唠完家常，吃完面，却发现已经十一点多了。
和叶昱钦的聊天也隔了将近一两个小时。
叶昱钦那边也没有再发来信息了，黎枳放下手机有些无聊，随手翻起了旁边的一本余秀华的书开始看，但没看几页她却发现有些冷。
黎枳拢了拢睡衣外套，起身去关窗户。
等站在窗边，黎枳才发现是初雪。
墨黑的夜里，天上满天飞雪，稀稀拉拉的雪粒子开始敲打着遮阳棚，窗外的有路人经过，他穿着黑色的雨胶靴，新霁的积雪被踏入靴子的胶底，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黎枳的窗户上有房东留下来的一盆不知名的植物，黎枳不认识，但她看起来觉得这有点像是乡下的稗子。
黎枳关上窗户，再次打开手机，已经十一点五十八了。
马上就是跨年时刻了。
她在网上搜了一本书，给叶昱钦转发了过去。
——
《庄稼农作物百科详解》
对面信息回得很快：【我以为你会给我发新年快乐。】
黎枳恍然大悟，这才发现现在刚好是零点了，刚想发个新年快乐过去，结果对面先一步发来一条消息。
叶昱钦：【有意思啊，跨年夜给我科普农学？怎么，你对农学感兴趣？】
【不是】
黎枳感觉自己有些慌了，刚才的转发确实没头没脑的。
刚想解释，对面又发来了一条：【新年快乐。】
黎枳看着这条消息，忍不住开始笑，但等她回一条【新年快乐】过去，却发现已经过了零点了。
叶昱钦是在零点的时候给她发的，但她不是。
黎枳叹口气，想了想，还是把刚才的那个书的事情解释一下：【我就是想买这本书，然后那个客服说分享链接可以领券。】
这个理由黎枳是随口胡诌的，她猜叶昱钦应该不至于闲的去向客服对质。
真正的理由黎枳猜叶昱钦这种从不怎么看课外书的，肯定不会知道。
因为余秀华说过呀——
如果要寄给你一本书，我不会寄给你诗歌，我要给你一本关于植物，关于庄稼的，告诉你稻子和稗子的区别，告诉你一棵稗子提心吊胆的春天。
……
黎枳关了微信，打开Q|Q，她知道叶昱钦不玩Q|Q，所以她想给他空间留条言，一打开叶昱钦的空间，好家伙，刚才有不少人给他留言，黎枳随手一翻，全是什么新年快乐，叶昱钦的Q|Q留言板竟然有好几千条留言。
叶昱钦一条都没回复过。
黎枳看着这些留言，心里紧巴了一下，又松了口气。
她也随大流给他留了一条新年快乐，这条留言紧接着就被各种其他新年的留言给淹没。
叶昱钦不会看见，黎枳想过，看不见也好。
柳照月收拾完，见黎枳房间的灯还亮着，便催促道：“黎枳啊，你赶快睡觉，明天还要上课呢！”
这一下，黎枳才反应过来，确实，明天还要上课，她关了手机，正准备睡，微信却打过来了一道语音电话。
黎枳怕柳照月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连忙接通，连来电人都没注意。
“今晚是初雪，你看到了吗？”
对面低低沉沉的嗓音通过电流传了过来，有些哑，但却很熟悉。
黎枳轻轻“嗯”了一声。
“出来吗？给你买了烤肠。”
黎枳有些惊讶，“现在哪儿还有烤肠？报刊亭不早就关门了吗？”
对面笑：“傻子，骗你的。”
“……我就知道。”
“好了，早点睡觉吧，明天给你带烤肠。”
“啊？”黎枳有些不适应这一通电话来得匆匆，去的竟然也那么匆匆，“明天……你会回学校吗？”
“晚上应该能赶回来。”
叶昱钦的应该，基本上是九成的把握，黎枳心里有暖流划过：“那……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