炬火(167)
“叶昱钦，你对一个病人耍什么流氓呢？”
“是因为你有男朋友了，不方便吗？”他的眼神促狭，这么俯视的姿势，有点居高临下的感觉。
让人觉得，他这语气，有点刺。
黎枳阒然转过头，看着叶昱钦，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但黎枳却没有脸红心跳和惊慌失措的羞赧，整个空间里，只有两双锐利熠亮的眼睛牢牢地注视着对方。
还没等黎枳开口，叶昱钦继续追问道：“问我为什么来，是因为担心被你男朋友看见我来你家吗？”
“叶昱钦！”黎枳的声音陡然增高，“我们之前熟吗？也就只是一高中同学而已，七八年没见，最多也就昨天见了一面而已，你凭什么这样咄咄逼人？”
憋得太狠了。
两个人都是。
情绪都压抑得太狠了。
只要稍微来一根引线，再稍稍一摩擦，就能瞬间爆炸。
黎枳已经快被叶昱钦几句话给激得身心凌乱了，没人知道，在昨天的那场暌违已久的久别重逢之后，黎枳的心底有多少层惊涛骇浪，她已经经不起叶昱钦的这几句话了。
被黎枳一声低吼后，叶昱钦埋下了头，他的碎发轻轻蹭到了黎枳的衣领，但他的肌肤还是没有碰到黎枳的。
他像是在极力按捺忍耐着什么，双手撑在黎枳的肩头，就似是要将她紧紧地桎梏在自己的怀间。
“为什么来云江？”他轻声问。
黎枳觉得有些好笑，她微微侧头笑道：“我来云江是因为研究所在这里，你以为什么？”
叶昱钦咽了咽喉咙，似乎早就知道了这个答案，可能是嘴唇有点干，他又舔了舔嘴唇。
“没有七八年。”
“什么？”黎枳不解。
叶昱钦再一次重复：“没有七八年没见。”
这下黎枳彻底不懂了，她把头侧过来，看向叶昱钦低下的头顶，看着他的寸头，坚硬黝黑的发茬，嗓音有点发颤，像是有什么答案即将呼之欲出了：“什么意思？”
“我去找过你。”男人说了一句就没下文了。
黎枳维持着先前的姿势没动，被他这样一句一句整得有些恼火，声音大了点：“你他妈能不能一口气说完？这什么意思？”
叶昱钦直起了身，但他的眼神没逃，依旧注视着躺在床上的女人，因为发烧，她的面颊潮红，又许是因为情绪激动的原因，面靥鲜红润亮。
他的眼神里也有情绪激荡涌动：“国科大，是我外公给我填报的，我原先是没想留在陵涟的，国科大不像普通大学，管理非常严格，再加上疫情几年，前几年，我抽不出一点时间去找你，在疫情开放后，我马上就去了北方找你。”
“但是，”叶昱钦的喉头似是干涩异常，像是在刀口舔血一般，“你好像已经有男朋友了。”
他还在居高临下地看着黎枳，但思绪已经飘远。
今天他来得匆忙，身上还是穿的消防制服，腰带皮靴捆得服帖紧致，在别人眼前，他是雷厉风行的叶队，他是大学里面的优秀学生，优秀标兵。
但是只要一看到眼前的这人，他的内心就能瞬间软塌，被击碎成齑粉。
那个时候，叶昱钦身上的资金被叶知德卡死了，从陵涟去一趟北方，来回得花个一两千，所以叶昱钦只能买那种时间点特别不好的航班，等飞机落地的时候，都已经快晚上九十点了。
即使已经这么晚了，但叶昱钦依旧着急忙慌地往大学里赶。
他是知道黎枳在哪个学院，哪个系的。
但是他也是第一次来这个大学，不认识路，再加上这个大学占地面积大，找一个人就是大海捞针。
或许是上天眷顾，叶昱钦在学校只瞎逛了个把小时，就给撞见黎枳了。
他看见一个男生，背着黎枳，趟过积水的小路。
那男生身形修长，侧脸阔气，下颚线明显，气质也很雅贵，是很帅气多金的长相。
他是不配了。
叶昱钦没有上前，他跟着他们走了一路。
结果却发现他们竟然晚上去电影院看电影了。
那天他们看的是铃芽户缔，还是新海诚的老画风，叶昱钦不是很喜欢看动漫，但他记得黎枳喜欢。
高一的时候，那群人在他家看过一次你的名字，后来高二的时候，徐泽语那家伙竟然搞到了日本那边刚上映的天气之子资源，一群人一边看着原著，一边看着没有字幕的日语动漫。
后来正式上映的时候，叶昱钦听说黎枳和凌思敏一起去电影院又重新看了一遍。
这一次，叶昱钦买了张后面的座位，陪她看了一场电影。
不过这些，叶昱钦笃定，黎枳是不知道的。
……
黎枳面上心平气和，她撇过头去，有些不太适应叶昱钦这样赤|裸裸的注视。
这么一说，黎枳突然回想起了那次跟着她那个学长男朋友一起去看电影的时候，电影播放完毕，她准备离场的时候。
她一眼锁定了一个人。
他穿着军绿色的工装裤，一身黑色的卫衣，带着兜帽，低着头，明明是那么的低调。
但就是能一眼吸引住黎枳的视线。
起初黎枳还以为她这只是对帅哥的敏锐，后来想想，有时候室友朋友们在大街上给她指帅哥，她都无感，到后来黎枳才反应过来，她只是对长得像他的帅哥敏感。
那天在电影院看到的帅哥，是黎枳觉得最像他的。
现在这样想来，可能就是他。
放在床上的手机突然响起，黎枳被声音给惊醒，她伸手拿起手机看。
是陈执给她发信息，问她好点了没有，再然后就是说他的朋友也到了云江，他后面几天会跟着朋友们一起玩，就不麻烦她了，再跟着后面他又发了一大段感谢的话。
黎枳看着这一条条短信，唰得把手机锁屏。
她没有转过身去面对着叶昱钦，只是呆呆地看着窗外的樟树，耳畔是夏日末的蝉鸣。
聒噪，但又不让人心烦。
“叶昱钦，”她叫他，“过了兑奖期限，即使中奖了也没有用。”
但叶昱钦好似没有听见一般，他拿起床头柜上他提来的一包药，说：“我去给你冲药。”
“我释怀了。”
在叶昱钦转过身的那一刹那，黎枳轻声道。
话音刚落，门口又传来了钥匙拧动的声音，叶昱钦一只手拿着一包药，另一只手自然地垂放着，他看着进门的人，怔愣地站在原地。
门口的人看见叶昱钦，也明显愣了一下。
房间里的黎枳此时已经起了身，她随手搭了一件大衣，抬眼瞟了眼门口的人，便靠在门框上，看着玄关处的两人。
最后还是她先出声：“谢戈你来给我送药吗？”
谢戈慢条斯理地举了举手里的塑料袋，上面的人民医院的标识很显目：“我中午下班了，就从医院里给你带了点药过来。”
黎枳主动走过去，接过谢戈手里的药，说话有点虚：“我就不招待你了，我应该有点低烧，没多少精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