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贤妻有毒(3)+番外

绮罗其实从小就挺怕父亲的,重新回到十六岁,再被父亲瞪了她一眼,她竟然还是颤了一下,有些慌乱了。

“老爷,行了,绮罗已经够乖巧了,今儿没看她抓药的手势多好,您开完一张药方,她就能马上抓出来,比我都快。”段大娘给段鼎倒了一杯茶,轻笑着劝着。

“性子太燥,还要磨磨。”段鼎看了夫人一眼,摇摇头。

“再磨nǎ里像十六岁!”段大娘轻叱责了丈夫一下,回看看在院中静静收拾着药材的绮罗。看看女儿专心的去收拾药材时,专心致至的样子,倒有些心疼了。

只见她手法专业的把药材分开,该晒日光的,放在能被太阳照到的地方,而该风干的,放到了树下的阴凉处,还顺便把前一天采集的药材再筛筛,挑出落下的杂物,再移动位置。

绮罗静静的收拾着院中的药材,药材的晾制其实跟烹饪一样,不同时候,需要的也不同,所以即便是从外面进的药材,段鼎也会让绮罗再加工一下,所以她有记忆起,她眼里就是这些药,然后这些药真的陪伴了她一辈子,她似乎也只有跟这些药在一起时,最平静。一下子,她好像回到了程家属于她的那个小院,她静静的站在那儿,完全忘记了一切。

段鼎也随妻子看了女儿一眼,注意到了女儿发青的脸,放下药方,起身出来,抓住了她的手腕,好一会儿,“你又亲身试毒了?”

“份量不多,已经吃了解毒丸。”绮罗差点都忘记了,赶忙解释道。

“去歇会,过会把感受记下来。”段鼎果然一丝不苟,不负他严苛、方正之名。

绮罗还是坚持收拾完了药材,才回到房间。其实她这十八年中,绝少想过家中的一切,想到父母。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她都快忘记自己的房间了,真的回来了,进门的那一刻,自己都傻了。

没法不傻,因为她突然发现自己在程家的房间竟然布置得一模一样。正中的地方,是矮榻,矮榻左边上是一排小矮柜。右边是隔断花架,原先程家的花架上,摆的是古董,后来,她摆上了医书和药书。花架的那头靠着窗,放着一只矮几,摆着笔墨,那是她读书写字的地方,而角落里,摆着一个大大针炙铜人。而现在,她的房间里已经全是这样了,自己竟然一点也不知道。

坐在榻上,环顾着自己曾经的房间,轻轻抚摸着自己塌上的褥子,竟然已经十八年了!坐下自己的步榻之上,轻轻的摸着她的褥子,突然间怔了下,她的褥子竟然是皮毛的?虽然包的被面不是绸缎,但皮毛的质感,却是骗不了人的。

打开一边的矮柜,矮柜里按季节放着她的衣服,还有一些小首饰。摆放的位置竟然跟她在程家的一样,或者说,程家摆放的习惯,其实,也是她从小养成习惯。

“快来喝药,你爹刚煎的,跟你说了多少次,在外头别试药,太凶险,万一份量错怎么办?”段大娘端着一碗药进来。

绮罗不用尝也知道是甘草汤,不过加了五味蜜来调味,其实甘草本就很甜了,加了清爽微酸的五味蜜,除了解毒,而且会很好喝之外,更重要的是调和她刚刚的不平的心绪,她真是傻子,她竟然会以为父母不疼她,她真是蠢啊!

“愣着做啥,快点喝了。”段大娘轻斥道。

绮罗默默的一口喝下,突然看到母亲的袖口领口缀上新布。因为他们的衣裳已经穿了很久了,衣裳没那么容易磨坏,但袖口领口却十分容易毛边,所以每做一件新衣时,会用边角做些袖口,领口留着备用,但新布与旧布之间,颜色上总会有区别,一目了然。

她突然想到了刚刚柜子里的那些衣裳。自己衣裳不多,但是她记得很清楚,自己每年都会做新衣裳的,她记忆最深的就是母亲拿各种布来给她做衣裳。那时她总很烦,而母亲说得最多的是,女孩家儿,要穿得鲜亮点。可她却一点也想不起父母什么时候做过新衣裳。

“晚上想吃什么?”段大娘看女儿喝了药,笑眯眯的问道,虽然知道她不会回答,但还是每天都在问。

“请个人吧?”绮罗终于开口了,这些年了,也不习惯真的跟人客气,想了半天却只能说这个。

“什么?”段大娘愣了一下,不知道女儿怎么会突然说这个。

“又不是没钱,请人帮您吧!至少家事,让人帮忙。”绮放下碗,擦了一下手,给母亲倒了一碗水,并帮她理理刚刚因为端着药,而没理顺的下襟。

段大娘怔怔的看着女儿,有点不知道女儿怎么了?觉得女儿有点不同了,之前女儿是沉默,永远低着头,只有对着药和书时,她平静些,其它的时候,她真的怯懦的。而此时,她真的很平静,她眼睛好像第一次与自己对视了。

“您年纪大了,该歇会了。”绮罗轻轻的摸摸母亲的衣袖,“以后,女儿会好好照顾你们。”

她这句话其实是对自己说的,十八年,她伺候了程安的娘程老太君十八年,她不后悔,但是她后悔自己却没能对父母做任何事。

上一世,自己一定让父母很痛苦及失望吧?难道老天给她一次重来的机会,就是让她好好孝顺父母,以赎上辈子不孝之罪?

第三章 买人

“绮罗,你怎么啦?”段大娘轻轻的摸摸女儿的头,她真的吓到了,女儿别是有什么事吧?她这会真不是感动,而是诧异,女儿被段大夫管得挺死,多一句都不肯说的,竟然今天破天荒的说,要好好照顾他们,这是啥意思?出什么事了?

“我没事。”绮罗起身端起药碗准备出去洗,主要是,这的确也不像是十六岁的自己能说的话,那时的自己还是个单纯的大傻子罢了。

绮罗从来没做过家务事,她幼时因为显出了超常医药天赋,父亲便只让她专注医药,其它就没让她做过了;等嫁进了程家后,她就更没机会做了。程家大把的丫头,有房里的,粗使的,各有各的功用,她虽然知道家里的厨房在哪,可是到了厨房,端着碗,她就直发愣,她该做什么?或者说,怎么做?真的,她还真不知道,这碗该怎么洗,用什么盆,用什么布?

“唉,也是,从没教过你这些,将来就算嫁了好人家,该会的,还是要会。”段大娘跟着她进来,看来犯傻的样子,刚刚的疑惑一下子就开解了,这还是那个十指不沾扬春水的女儿。

“明天叫牙婆,这个怎么做?”绮罗有点不耐烦了,她真心的觉得这实在是污辱自己的智慧了。不自觉中,竟然把程家二奶奶的脾气发了出来。

段大娘还没见女儿着过急,笑得不能自已,去拿了一个瓦盆,放在水缸边上,舀出清水,把药碗放进去,用块布洗净后,用另一块干布擦干,倒扣在碗槽之中。

段大娘做得倒是干净利落,而绮罗快要羞愧死了。多简单的事,她竟然还发脾气。想想上一世无论是谁,说起程家二夫人、段将军,谁能不竖起一根大拇指。结果现在,竟然她连碗都不会洗。

不过,此时,她真的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了解过父母,她对母亲的记忆是爱絮叨,没什么用,她甚至没好好的看过母亲。刚刚才注意到,她实际上是很像母亲的,所以她长得不错,是承袭于母亲的容貌。

而自己过了十六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若没有母亲,她还有什么?凭什么认为母亲没有存在感?其实母亲在她的生活中,无处不在吧?

而她走出这个门口之后,就没再回来过,父母去程家看她,她后来也没见了,怕父母劝她改嫁。再后来,父母去世了,那一刻,她突然觉得心空了,曾经以为可以不见的人,是因为她知道他们永远在那儿。那一刻她才知道,没有谁是真的永远能在那儿等自己的。但对自己,最无私的人,却只有他们。为什么非要等他们全都不在了,才体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