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坏纸鸢(141)

作者: 星河蜉蝣 阅读记录

腕上少了沉香珠,谢斯止有些不习惯。

他从衬衣口袋取出一只玻璃糖纸折成的纸鸢。

小时候,糖纸是橙黄色的,十几年过去,那层颜色褪干净,变成了透明的。

他摩挲着纸鸢,目光邃深,盯着床对面的那幅画。

故事的开头很糟糕,中间那虚幻的美好也早已破碎了,但此刻,她与他的结局,还远远未到。

……

许鸢回到蛋糕店。

她在角落里翻找了一会儿,很快把谢斯止安装的监控设备找了出来。

把那些东西通通丢掉后,许鸢有些疲惫,回来靠在了沙发上。

谢斯止为她戴上的佛珠还在。

她抬起手腕端详,碎裂的木纹一寸寸修补过,珠子表面光滑,这些年像是被人盘摸了千万回。

他平静的眉眼反复浮现在她眼前,要用很大的力气才能将他驱赶出脑海,可就算面孔消失,声音也依然缭绕。

这个人真是坏透了。

夜里有些凉,她抱着膝盖,蜷缩在沙发上,心想。

……

三天后。

谢斯止如约而至。

许鸢拉开卷帘门时,他正屈膝坐在店外的台阶上抽烟。

树上的桐花不剩几朵,在连日风雨的侵袭中没了纯净的白色,花边泛黄,凋零得不成样子。

风把一朵落花吹到谢斯止脚下,他低眼瞥着,将手中的香烟按灭在了花瓣上。

他回头,与许鸢对视。

许鸢先挪开了视线。

“早饭吃过了吗?”他问。

“还没有。”

“想吃什么?我去买。”

“不用了。”

寻常的对话,在这样的场景里有些奇异。

许鸢不明白,谢斯止怎么能这样轻松地和她说话,又怎么能做到这样云淡风轻。

“蛋糕做好了吗?”

“嗯。”

墙边餐桌上摆着一块巴掌大的蛋糕。

谢斯止指尖还残留着烟草味,去洗手台前洗净了,才坐到桌边。

他拿起刀叉,一回头,看见许鸢逆着清晨的阳光站在门边。

她才起床,满头长发还没有梳理,松散地垂在单薄的背脊上,用一朵白色的绢花束住了发尾,日光照不到她脸颊,她被笼在了一种深黑色的氛围里。

“闻起来很香。”

刀子一点点划下,切开蛋糕。

“谢斯止,我可以不恨你。”许鸢忽然轻声说。

“我要的,不是不恨。”

他低敛着眼眸:“是你爱我。”

“哪怕只有一丝的爱意,其余的都是恨,也没有关系。”

叉子别住一块松软的蛋糕体,送到唇边。

淡淡的苦杏仁味冲入嗅觉。

谢斯止的手一顿,他刹那抬起眼眸,望向门边的女孩。

许鸢脸色苍白,她安静地站在光影里,与他对视。

谢斯止意识到了什么,漂亮的眼睛里泛上一圈红意。

那是只有少年谢斯止才偶尔会流露出的脆弱神情,但很快,就被一抹戾色取代。

他削薄的唇微微开启,似乎想要说话,但最终,他什么都没有说。

沉默了几秒,他将那块蛋糕吞进嘴里,当着许鸢的面,面无表情地咀嚼着。

第76章

幼年时在外流浪,饥寒交迫,以为那是苦。

少年时,寄人篱下,母亲夜里的呻.吟化为日复一日的梦魇,也很苦。

N国的黑牢暗无天日,血水、脓水遍布肌肤,疼痛啃噬伤口,无论昼夜,被困在囚牢里的人都说,世界上最痛苦的事不过如此。

他早该对痛和苦麻木了才对。

但此刻,过往一切叠加,也抵不过唇舌间的滋味,很苦。

苦涩杏仁味蔓延了味蕾。

谢斯止盯着许鸢,试图从她脸上看到一些神情。

无论难过、犹豫,还是后悔,哪怕是畅快都好。

那至少证明,对于他,她是有情绪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冷淡地凝视他,仿佛没有爱恨。

以她柔软的性子,蚂蚁死在面前都会不忍,却对他冷眼旁观。

他在她心里,还不如一只蚂蚁。

谢斯止机械地咀嚼、吞咽,一口不剩吃完了蛋糕。

苦味麻痹了舌尖,他有些口渴,想喝水。

但一想到,此刻喝与不喝也没什么区别,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抽过纸巾,慢条斯理地擦去唇上的奶油渍。

“氰.化物中毒,是怎样的症状?”

许鸢平静地问,“你在林伯父的餐馆试过,应该很了解吧?头痛,胸闷,还是心悸?再或者都有?”

谢斯止没有回答,他沉默片刻,因“许鸢要他死”这一认知而红起的眼圈恢复了平常的颜色。

“你的心真够狠。”

“后悔了?”

“不。”他忽然笑了,鸦羽般的睫毛一颤,“如果这就是我和你的结局,那我接受。”

“无意中伤害了别人都会感到内疚。”他眸底燃起近乎疯狂的色彩,“我死在你手上,足够你记一辈子。”

“疯子。”许鸢呢喃。

是疯子没错。

以前的谢斯止,欲望微乎其微。

眼、耳、鼻、舌、身、意,无论哪点,他都淡然,从未对事物产生特殊的热爱。

但造物主把许鸢送到了他身边。

要看到她的面颊,要听见她的声音,要嗅到她的气味。

唇舌要用以亲吻,身体要与她相贴,至于心底的念头,更是分分秒秒与她有关。

动心起念间,他对人的“六欲”有了确切体会,或者说,只是对于她的情.欲。

一想到,她会记他一辈子,或许下辈子也会记得。无论在哪里,身边有谁,又爱着谁,都无法摆脱,他会在日间缠绕在她心头,夜里化为她的梦魇,谢斯止心底就产生了一种死亡也无法冲淡的快.感。

他凝视着许鸢,日光将她全身笼了进去,她轻薄的皮肤被打出一层透明的光泽,白裙之上乌发轻垂,温柔、美好,如光线下游离飘忽、抓不住的淡色尘埃。

谢斯止:“为什么你就是不懂?”

死亡的云翳笼罩着头顶。

这种时候,两个人反而能平和地说话了。

“只要你开口,我什么都能去做,可你只想逃避我。”

“一边让我不要发疯,一边又试图离开我,这两件事,根本无法共存。”

“只有你在身边,我才能试着活成一个正常人,所以对你,我绝不会放手。”

“死亡除外。”

他瞳仁漆黑,凝视着她:“我死以后,你就自由了。”

长街外传来豆花的叫卖声,许鸢听见了,她没有回应谢斯止,从桌上小盒子里拿了两块零钱,转身出去。

谢斯止静靠在椅子上,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身体仍没有异样的感觉,这不合理。

他回头,看见操作间的案台上,放着一包开了口的杏仁粉。

他失神了一瞬。

店门外,桐花飘落,许鸢站在对街的小车前买甜豆花。

很快,她捧了碗甜豆花回来,坐在沙发上吃早点。

谢斯止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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