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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庭芳(51)

聂五的眼圈顿时就红了,家乡的产业几位兄长都霸着,眼瞧着他是一点都捞不着了,而哥哥们又都觉得几年来只有他跟着爹娘在外头,腰包里指不定有多鼓呢!他是一肚子苦水没处倒!

本来以为家乡的田产铺子他不必想了,好歹这西镇上还有点东西能留给他,可继母去年刚生下个小弟弟,爹本来还带着他看铺子,最近也开始查账了,话里话外透出那么股子认为他不老实偷藏私房的意思。

聂五几乎没给气得要犯上!好好一个正经的五少爷,出去也是人人见了都要拱个手招呼一声的,可谁知道他在家里过得这样憋屈呢?

幸好早年亲娘去世时把她的嫁妆托给了吴冯氏,没让聂老爷攥在手心里一把手都交给了新太太。而虽然早有言明这日后都是吴家大姐的,可吴冯氏从来不贪他这点东西,每一季的收益都让人拿来给他,一半留他自用,一半让他存起来,铺子里看铺子的也是他亲娘留下的老人,一个吴家人都没往里塞。

如今大姐嫁过来,吴老爷亲自来送不说,嫁妆也是一点都没占聂家便宜的意思,聂五见那长龙般的嫁妆队伍,又见亲爹这几天对他也开始和颜悦色起来,继母也开始躲在屋子里不出来了,就连那小弟弟最近也少见。

聂五一口浊气长长吐出来,越来越觉得这世上还是亲娘疼他,这亲事结的是真好。吴大姐那就是救他命的仙女!虽然说他日后并不打算仰岳家鼻息而过,但有了吴老爷这番话,好歹他是知道了吴家不会不管他们,有了后路可退,这感觉立刻就不一样了。

聂五长揖到地,道:“小婿给岳父磕头!”当下撩袍子跪在大街上,重重磕了三个响头,个个真心实意。

吴老爷容他磕完头,受了他的礼才扶他起来,见他眼眶泛红,拍着他的肩温言道:“你既娶了我家大姐,我就拿你当个儿子看,这几天我留下来也带你见见人,日后你出门办事也好有个照应的。别的不敢说,我吴大山的名字喊出来还是有点用的!”

聂五胸膛里沸水般翻腾起来!兴奋的两只眼睛都向外冒光彩!

亲自将吴老爷送回小院子,又留下喝了杯茶才回聂家,一进屋就听丫头说继母使人给他送了汤来,要他注意身子别累着了,又问吴家那边可有话说什么的,聂五冷笑着打发了人走,躺床上一觉到天亮。

开始办喜事,吴老爷打发人把嫁妆往聂家送,新房的家具也要换上,聂五守在屋子里,亲自领着吴家的下人把新家具换上,又把好了前院后门。

吴老爷跟聂老爷在前堂喝茶聊天,新聂太太在后院着急,按说她应该去看着新妇进门的事,可聂五当着吴老爷的面说他亲自去,吴老爷竟也不拦着,笑着点点头就让他去了。

婆子回来传话,新聂太太暗地里骂,一个大男人家倒去操心这等小事!难道让她一个当家主母当摆设不成?可是让婆子到前堂转了好几圈了,聂老爷跟吴老爷说得热闹,愣没机会让婆子上前说句话,新聂太太又不好就这样跑到继子屋子里去,好歹也是个大小伙子,要是正好撞见传出个风言风语来也没她的好日子过。可半天也不见聂五出来,她又暗恨,难道这小子真要守在那里看着婆子们收拾家具东西?这是个男人干的事吗?

她骂她的,聂五干聂五的。事情都办完了,他领着吴家的下人去回话,聂老爷见事情办完了就说要请吴老爷去吃席。

聂五站在一旁想趁机提一提他屋子里的多余的下人的事,旁边的吴家下人却早就跟留在聂五房里的原来的吴家人通过气,张嘴就说院子小了些,东西放不下,怕是人也住不下。

吴老爷就转头看聂老爷,一副等他解释的样子。从来没有听说过新嫁媳妇的东西婆家搁不下的,这可不吉利。

聂老爷也傻了眼,转眼看聂五,他可记得那院子是当时聂太太的院子跟聂五原本的院子合一块了,要说住不下可是有些笑话了。

聂五早存了看笑话的心思,当下也不给聂老爷留面子,干脆的说继母给他派了几个婆子丫头也搬了些东西过去:“娘说我那院子大,也住不了,先搁着再说。”

聂老爷的脸青了。聂五喊那女人娘不假,可两人岁数可差不了几年。这事要是之前聂五跟他提,他会骂儿子,会觉得是儿子在跟继母不对付,可是当着外人的面这感觉就全反过来了,这话一听就觉得是当继母的在给继子难堪,甚至还有点别的意思在里头,还让亲家给瞧着正着!

聂老爷恶声恶气的叫来管事:“统统给我撵出去!”

聂五高兴的两眼放光!险些露出笑来,吴老爷悄悄瞟了他一眼,他就立刻沉着下来,跟着管事回院子痛痛快快的把继母送来的那群人都赶出去,东西都搬出去。

聂家管事也不想得罪新聂太太,不肯顶这个缸,见七八个仆人苦着脸站在那里,就问聂五:“五爷,下面要怎么处置这些人?”

刚才明明聂老爷说要赶出去,管事还这样问,就是为了让聂五亲口说出来,这样日后新聂太太要拿人问罪也问不到这个管事的头上。

聂五自然清楚管事心中的意思,一时也有些迟疑。

吴家来送嫁的仆人可不管这一套,这些人明摆着就是新聂太太送来日后拿捏吴大姐的,哪里肯吃亏?立刻笑眯了眼说:“怎么聂老爷刚才不是说要撵了出去吗?这位爷可是听岔了?”

管事当然也不肯得罪吴家大姐,日后的新奶奶呢!见有人顶这个雷,乐得一推六二五,横竖日后是新奶奶跟新太太打对头,与他个下人没相干。马上笑道:“正是呢!我可不就是忘了?这臭记性!立刻就去叫人牙子来!”

新聂太太得到信时,人牙子早就把那七八个她塞进聂五院子里的婆子下人都带走了,聂老爷也领着聂五请吴老爷去吃酒了,气得她一佛升天二佛出世,半天没缓过气来。

过不几日就举行了仪式,聂家这亲事办得极盛大,也是托了吴老爷亲来的福,客人竟比预想的多了三成,还尽是些有头脸的人物。

聂老爷喜得脸上放光,倒想起以前聂太太的好来,这一比之下,继妻虽然年轻,可家世门第见识样样比不上嫡妻,就是风情似乎也差着那么点。想起早逝的聂太太,聂老爷难得掉了两滴泪,叹了几声气。

酒席上,因吴老爷领着聂五转过几天,席上的人见了聂五倒比往常亲热,更有那吴老爷特意托付过的,勾着聂五的脖子说:“我知道你也艰难,日后就把我当你的亲叔!有什么事使人叫一声,我给你撑腰做主!”

吴老爷在旁边笑,聂五像浑身浸在滚水里,心都给烫平了似的舒服,酒没喝两杯就红了脸脚下发飘,见谁这笑都咧到耳朵根。

聂五这样风光,聂老爷不明就里,但也觉得这儿子给他长脸了,再比较一下还在吃奶连话都说不清的新儿子,他开始觉得还是长大的儿子靠得住。

婚礼过后,吴老爷在小院子多住了几天,三日后大姐回门就被接到了小院子里,新嫁的媳妇见了亲爹也有些不自在,大姐羞红了脸坐在吴老爷跟前。

吴老爷可没那么多的忌讳,他留在这里就是想等大姐一个好字。要是女儿过得不好,他再想办法,要是过得好,他才能安心的回去把这信儿带给吴冯氏宽她的心。

见了大姐,先把旁人都赶出去,吴老爷先问聂五在房中可有什么不好没有?这男人知人知面不知心,吴老爷可见过那看着一脸斯文满肚子道德文章的人在酒楼里抓着人家卖唱姑娘胡天胡地的恶心样子。

吴老爷问得直白:“他可有伤了你?”

大姐臊得脸通红,两只手死死绞在一起。

吴老爷害怕了,脸一沉:“他对你不好?”

大姐一见吴老爷真恼了,也顾不上羞,连忙说:“……他、他还好。”

吴老爷怕大姐不敢说实话,追问:“真好假好?”

大姐郑重点头:“真好!”

吴老爷松了口气,又问:“他房中收了人没?”聂家离得远,不像段家,聂五房中有人没有吴家还真不知道。

大姐眉角一挑,颇有些吴冯氏的威风劲:“倒没有,只是有两个从小侍候他的丫头。”

第 39 章

吴老爷见了大姐露出威风样子,倒不担心了,笑着逗她道:“这两个丫头你要是对付不了,爹横竖在这里,干脆帮你收拾了再走。”

大姐嫣然一笑说:“不用,不过两个小丫头,翻不出天去。”她没说的是,这两个丫头从小侍候聂五,聂五是给吴家,给她面子才会现在都没让这两个丫头近身。投桃报李,她要是一进来就处置这两个丫头,倒会让聂五远了她。倒不如宽大点收了房,现在聂五的院子里前后都是她的人,那两个丫头跟聂五有情又怎么样?还不是要在她的手里讨生活?日后等她在聂五心里扎下根后,再慢慢收拾这两个小蹄子!

吴老爷彻底放了心,吴冯氏教出来的大姐,还能是个傻的不成?又提了两句新聂太太的事,大姐笑眯眯的说吴冯氏给她备的三个婆子都是能干的,新婚头一天早起敬茶她就给新太太一个下马威了。端着茶没往等在堂前的新太太跟前送,而是转了个圈堂而皇之的送到了聂五亲娘的灵位前,结结实实的磕了三个响头。当时聂五是满脸淌泪,聂老爷也一脸哀戚,新太太脸上阵红阵白,她磕完了头起来,回头看新太太不肯动,最后还是聂老爷明白意思,转头让新太太过来给聂五亲娘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