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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庭芳(269)

她摇摇头说:“我都好多了,这几天都没吐,吃得也挺好的。”他笑着扳过她的脸就着灯看,说:“我瞧瞧,脸色是好多了,就是不见长肉。”

他搂着她的肩,两人的手一起放在她微微有些起伏的肚子上,他说:“这孩子没出来就折腾人,必定是个调皮的。”说着伏下身在她的肚子上亲了口,说:“出来以后我再教训你!让你不老实折腾你娘!”

二姐让他逗笑了,伸手轻轻摸他的脸。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才吹灯睡觉。躺下时他说:“你要是夜里想吐就叫我,木盆和草灰都在床下,不要自己忍着!”

她点点头,他给她掖了掖被子才睡。

看着躺在旁边的他,二姐心里不是没感觉的。段浩方在她心里就像是切成两半的人。

荷花的事她几乎可以猜到必定是他将荷花送回吴家的。虽然现在人人都说成是李婆子污攀她才会说是荷花害了那个孩子,可二姐心里清楚,这里面的事说不定……不,应该是真的。除了荷花为什么这样做搞不清楚以外,其他应该都是真的。确实是荷花教唆或摆布一个孩子害死了另一个。

荷花是吴家给的,因为她的缘故段家死了个孩子,先不管段浩方对这个孩子有多少感情,二姐知道他至少是个不肯甘心吃亏的人。若是荷花没根没梢的,可能他会打死她,会让人卖了她,会折磨她,反正他总要找回来点什么的,他不会把这个给咽了的。

今天她问吴老爷也是试探,若是吴老爷清楚明白的跟她说,那她就不这么想了,可吴老爷偏偏说得含糊,这就表示段浩方确实借着荷花这个事向吴家要了什么。

二姐翻了个身,背对着段浩方。他的手几乎是立刻就伸了过来,轻轻搂着她让她靠在他怀里。她知道,他怕她睡觉趴着压着肚子,这些天晚上几乎都要醒好几回看她的睡姿帮她翻身。

就是这个让二姐不知道要怎么去想段浩方,她只能把他切成两半来看。

一半的他是个精明的商人,能够抓住任何一个机会。另一半的他也是一个顾家的知道保护妻儿的好丈夫,最让她喜欢的一点也是这个。在他眼中并不是他所有的女人和孩子都是重要的,他只把她和昌伟、昌福放在心上了。

这次的事让她明白,他不会不管她和孩子。他的这种坚持更多的是基于礼教或制度,因为她是他的妻子,元配正室,所以他不论如何都会维护她。甚至不必他去想,他就这样做了。

老实说,这比感情更让她觉得安心。

她想起了吴冯氏曾经说过她会明白为什么她把她嫁给他,她现在明白了。这样的一个男人才是真正值得依靠的。在无法确定他一定会喜欢她,爱上她的时候,保证他会是一个尊重正室的男人比别的更重要。

她喜欢这个知道顾家,知道爱护妻儿的段浩方,却不喜欢那个精明的他。可是她也知道为什么他敢对吴家提要求,因为在他的眼中和心中,她这个妻子虽然是吴家的女儿,却已经嫁给他了,是站在他这边的人。

在他的眼中,她是会顺从他的,而如果她跟他争这个,表示出她姓吴,她不喜欢也不愿意他打吴家的主意,敲诈吴家时,很难猜他会怎么做。

最坏的是他从此认为她跟他不是一条心而舍弃她,最好的是他不把她的话当一回事,她说她的,他做他的。

这两种二姐都不怎么喜欢。

想起段章氏和段浩平,再看看他是怎么对吴家的。二姐怨恨起来,不管段章氏和段浩平跟他找多少事,在他心里仍然是把他们当亲人看的。而在面对吴家时,他就是想利用它。

她又翻了回来,他已经快睡着了,半眯着眼睛问她:“……怎么了?是不是睡不着?”他说着,手开始在她的肩背上缓缓拍抚哄她入睡。

二姐摸着他有些扎的下巴钻进他的怀里,他调整了下姿势抱住她,手仍在她背后拍。

跟他硬顶是没用的,要顺着他,然后再慢慢的影响他……

她拱了拱头钻到他脖子根下,摸着他的喉节玩,摸了几下他叹了口气抓住她的手,再看他眼睛已经醒了。

“你是不是不想睡?”他无奈的说。

二姐眨眨眼,努力无辜的看着他:“……我白天睡过头了。”

他长叹,仰躺,似乎是在聚集精力,过了会儿后翻过来搂着她说:“那,我们接龙玩?上次我见你跟昌伟和昌福这么玩。”

上次二姐为了练两个孩子的词汇量,就跟他们玩接龙,没接好的人吃一颗葡萄。两个小子又想吃葡萄又不想输,热闹了一个下午,估计是他回来的早看见了。

“桌子。”

“字帖。”

“铁锅。”

“锅巴。”

二姐停了会儿,蹦出来句:“巴巴。”

段浩方噗哧一下笑了,伸手过来说:“这可不能算你对!”他伏过来抓着二姐在她脖子根哈气,又搔她的胳肢窝,弄得二姐像条离了水的鱼般在床上踢腾,还不敢笑出声来。

两人正闹着,外屋的张妈妈咳了声,他们两个一下子安静下来了,僵着一动不敢动,他的手还夹在她的胳膊下面,她的脚正准备踢他。

张妈妈翻了个身,又咳了两声没动静了。

两人也不敢再闹了,黑暗中你看着我笑,我看着你笑,四只手胡乱你给我整衣裳我给你整衣裳,然后重新躺好盖上被子睡觉。

刚安静不到一会儿,二姐憋不住又笑了,段浩方也掩着嘴笑,嘴快咧到耳朵根。他出了口气伸手给二姐掖掖被子角,盯着她严肃道:“好了,玩够了可以睡了吧?”

她又往他怀里钻,他带着笑重新盖好被子,照旧拍着她的背,不一会儿两人就都睡着了。

外屋的张妈妈支着耳朵听,没动静了才敢躺安稳了,心里想着明天一定要跟二姐说,这刚怀了孩子不能由着男人的性子胡来!

第 204 章

门口的婆子在跟段章氏说话:“……二姐说想在家里摆一桌,请太太和老爷都过去吃个饭。”段章氏正在连声的说好,躺在里屋床上的段老爷却打了个哆嗦,他一个打挺从床上坐起来,差一点就要喊段章氏别答应了。

不过他说不出口,所以只能听着段章氏问什么时候,又说到时一定去,然后把那婆子给送了回去。

他记得那婆子听声音是二姐身旁的张妈妈,最得力最亲近的婆子,吴家陪嫁来的。段老爷现在想起吴家就打哆嗦,不一会儿段章氏欢喜的回来了,见他从床上坐起来就说:“你起来了?儿子晚上请我们过去吃饭,我想着就是抬腿从这屋走到那屋,也不费什么事就答应了,你能去吧?”

段老爷在家躺了快有半个月了,段章氏开始怀疑他是装病,猜着想是因为她害了二姐这件事,所以他就不敢见吴老爷。想到这个段章氏也有些愧疚,后来见他躺得时候久了也疑心是真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就由着他天天连屋子都不出的躺着。

她坐到床边,仔细打量着段老爷的神色,见虽然还有些没精神,像是让雷吓坏了神,可脸色却是不错的,应该没大碍。她便劝道:“这虽然是二姐请的,可我觉着应该是亲家的意思。他都来了快半个月了你还没摊上跟他坐在一张桌上吃顿饭呢,这也说不过去。”她盯着段老爷的眼睛看,可他不跟她对眼,她只好继续说:“我想着就是有天大的结,都是儿女亲家的,哪里能有什么大仇?他们那边既然先开了这个口,我们当然不好再给挡回去。”

段老爷还是没动静,她揪着衣裳角说:“……我知道这事都是我不对,到了那边我先去给二姐陪个不是,咱们再好好的吃顿饭把这个事给抹了还是一家人。”她偷眼瞧他,见他还是没反应,便加重语气说:“你就是不看别的,难不成儿子也不要了?”

儿子自然是要的。再说这么躲下去也不是个事,所以段老爷仍是点头了,起来让段章氏侍候着穿衣梳头准备去段浩方的屋子吃晚饭。她见他答应去了,高兴极了,把家里的衣裳箱子都打开给他翻衣裳换,这个不好那个不好的铺了一床一桌子。

段老爷站着让她打扮,脑子里却仍是混成一团。吴老爷手里的债可是他的催命符,这几年他从来不敢去想,时候长了他也觉得那个事可能吴老爷也忘了,二姐给段浩方生了两个儿子,这么些年也不见她用这个事在家里作威作福,他就猜吴老爷没把这事告诉别人。他就想着只要小两口好好的过,这个债想吴老爷也不会再来跟他要,毕竟他的女儿可是嫁给他的儿子了。

二姐本身是个不爱找事的,虽然段章氏和魏玉贞时不时的给她个小鞋穿,可她也从来没找谁告过状。段老爷就觉得她是个软柿子,脾气好,心里是松了一大口气的。她要是个爱告状的,时不时的向吴家告上一状,那债条的事早就掀出来了,也不会拖到今日。

所以这次老太太将二姐关起来的事他虽然有些害怕,可是更多的是害怕儿子跟他们老两口离了心,正经倒不怎么怕二姐那边捅出什么事来。想想看段浩方从南方带回石榴和孩子的时候,他让二姐回了娘家算是给她个安慰,可也没听说吴家为这个有什么不高兴的,想当初老太太把杨明月给段浩方的时候,吴家可是没轻饶了他们的。所以段老爷就猜,当初二姐回吴家时应该是把这个事给瞒下来的,可能是怕丢人。嫁出去的姑娘回娘家都愿意别人说她过得好,不然日后逢年过节的不是让亲戚看笑话吗?就是打碎了满口的牙也要自己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