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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庭芳(256)

吴冯氏的心狂跳起来,立刻就要出去找荷花问个清楚!她一边下炕穿鞋一边怒道:“她要是敢给二姐找不自在,我先打死她!”

冯妈侍候着吴冯氏出去,却在院门口让吴敬泰给拦住了,他扶着吴冯氏回屋,让冯妈出去,门窗都关严了才小声对她道:“娘,你别出去,这事,爹说他来办!”

吴冯氏瞧吴敬泰脸是黑的,拳头捏得紧紧的,更急了,拉着他问道:“你给我坐下!多大的事啊,要你爹来办?”

这后宅的事都是她做的主,荷花也该由她来处置,吴大山平常才不会管这种闲事,到底是什么事惹得他都要自己动手了?

吴敬泰不肯说,吴冯氏也没死拉着他问,母子两个坐了一会儿,吴冯氏说:“你去看看你两个弟弟吧,刚才饭也没吃好,你过去在他们那边吃点。”

吴敬泰答应着出来,在屋外长出一口气,他刚听说的时候狠不能把荷花那死丫头给抓过来杀了!真是会咬的狗不叫!他平平气,转身去了敬贤的屋子,一进去就见敬贤和敬宗两人坐在里屋斗色子,碗盘放在一旁都没怎么动。他过去推推敬宗道:“往那边去去,让个座给我。”

敬宗滚到床里,跟敬贤坐到一起,两个人互看一眼,刚探过身来想问他到底是什么事,敬泰就敲敲桌子叫外屋的奶娘进来说:“把这菜都端去热热。”

两人就把话都咽了回去,等奶娘把菜都端走热了,敬贤用胳膊顶顶敬宗,对着敬泰使眼色。

敬泰瞧见了却装不知道,敬宗就又滚到他这边,扯着他的胳膊亲亲热热的叫哥哥,他抬眼瞟了他一下,敬宗得了他这个眼神立刻问他:“那个来的段家人,是不是就是二姐姐嫁的那个?”

敬泰嗯了声,这边婆子热好菜又端进来,敬宗的话又给憋回去,敬泰瞧着好笑,却故意不理他,见菜热好了就埋头大口吃饭,一张嘴占得满满的,腾不出空说话。

敬宗没办法,再看敬贤,敬贤接着过来装好弟弟,挽起袖子给敬泰挟菜,不住的说哥你吃这个,哥你吃那个,等敬泰吃饱了,坐在那里剔牙时,敬贤两个把桌子挪到一边去,挤着敬泰问他:“大哥!到底是什么事你说啊!”

敬泰吐出牙缝里的渣子,道:“没什么事,你们姐夫就是过来看看咱们。”

敬贤最不好糊弄,一听就说:“是不是真的啊?大半夜来,爹都给叫出去了饭都顾不上吃,还只是来看看?”

敬泰不等他说完就举起拳头做势要打,敬贤赶紧缩头躲开,敬泰也不是真打,见他知道怕就说:“就你能!刚才你吃饭了没?没吃?我让人给你下面!”

敬贤踢了一脚炕桌,怒道:“我不吃!二姐到底怎么了?你说不说?”

家里的两个姐姐,敬贤对二姐的印象较深,大姐在他的印象里有些像吴冯氏,二姐却因为跟敬泰要好,连带着嫁了以后敬泰也常常提起她,敬贤的印象就这么慢慢深了,再加上二姐因为住得近,常常让人送东西回来,外面城里孩子玩的东西他们从小就什么都不缺,一些时兴的零食小吃也能尝得到,他就更喜欢这个其实不怎么记得脸的二姐了。上面两个哥哥都是这样,敬宗也对二姐有印象,听说是二姐嫁的段家人来,还是姐夫就想着会不会有好事,有好东西好吃的好玩的给他,可见两个哥哥的脸色不像是这样,小敬宗就有些害怕了。

敬泰示意敬贤看敬宗,虎着脸说:“你能!你聪明!吓着敬宗了吧?去!”说着上去踢了一脚,让敬贤去哄敬宗。

敬贤正一肚子火,他觉得自己大了,想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可敬泰明摆着还当他小,过去扯着敬宗的脸说:“你多大了?还让人哄?”

敬泰一巴掌打在他脑袋上,手上没留情,打得敬贤嗷的一声抱着头,敬宗倒让逗笑了。

敬泰拍拍敬宗,再扯过敬贤吓唬他说:“你要是敢再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小心我……!”说着他举手瞪眼一副要打他的样子,敬贤刚挨过他一下,整个人都缩了一圈,看着他的大拳头倒不敢再犟。

敬泰自以为这就算安抚完两个小的了,坐下像个大哥那样让奶娘再去给他们两个下面,端上来盯着两个小的吃完,看着他们洗漱完了上床躺好了才出去。

他本来想再去吴冯氏的屋里去看看,却从窗户那边看到吴老爷在里头就转身回屋了,躺在床上大半夜都没合上眼睛。

屋里吴老爷正跟吴冯氏说这个事,吴冯氏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的没哭没生气,反倒是冷静的问他:“老爷打算怎么办呢?这丫头弄成这样,家里怕是不能留了吧?”

吴老爷黑着脸说:“她做下这样的恶事,自然不能留她了!”

吴冯氏却是一副好像根本没放在心上的样子,听了他的话也没再多问,只是点点头,又说:“那他,想怎么样?”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段浩方。

“他这么偷偷的送回来,没让别人知道,也算顾了咱们家的面子。”她低头捻掉衣裳上的一截线头说。

吴老爷也是闻弦知音的人,点头说:“这个情自然要还他,不为这个也为二姐。我想均给他几亩地,你看怎么样?”

吴冯氏的眼睛立刻看过来,道:“他要几亩?”

吴老爷比出一个手掌。

吴冯氏挑挑眉,倒笑了,轻道:“还行。”

吴老爷点头,也说了句还行,两人互看一眼,都松了口气。

另一边荷花坐在屋里,从欢喜到心凉到平静,两个婆子眼睛不错珠子的死盯着她,屋里连灯都没点。她看着窗户外头,心里什么也没想。

夜已经深了。

第 195 章

大夫摇摇头,叹了口气说:“……准备后事吧。”

段浩方带着荷花出门,没人知道去了哪里,家里只剩下李婆子和大夫还有一个看门的老头,另外床上躺着一个,柴房里关着一个。

谁知刚到半夜,大夫端着药进来,却发现孩子已经咽气了。李婆子正趴在外屋的桌上打盹,大夫过去推醒她说了这句话,李婆子抹了把脸,看看大夫,看看点着一盏小油灯的里屋床上的孩子,半天没反应过来,一张脸要笑要叫要哭,说不出是个什么表情。

大夫没管她,说了这句话就去收拾箱子,这人死了不奇怪,伤成那样能撑到现在都是他医术高明了,现在主人家不在,就一个婆子守着,他也懒得管这闲事,收拾了东西回店里去。

李婆子见大夫收拾东西才算醒过神来,扑过来拦着他不让他收,骂道:“你想跑?你……你把我们小少爷治死了就想跑?你不能走!”她上去抓大夫,大夫一把将她打开,道:“少胡攀!谁管你们这屋里的烂事?那么小个孩子伤成这样,我还要问你们呢!”

李婆子靠在墙上,瞪大双眼惊慌的看着他,一脸的油汗。大夫见她这个疯样子,上来扯着她嚷道:“走!咱们见官去!见了官老爷说说你是怎么看孩子的?倒让孩子伤成这样?你干什么去了?”

李婆子吓得魂飞魄散,以为大夫真要扯她去见官,拼命挣开大夫的手后躲到角落里去大叫道:“我不去!你别拽我去!”她整个人缩在柜子和墙的夹角,伸着手和腿踢打大夫。

大夫趁机收拾了东西走了,临走前扔下一句道:“回头告诉你家三爷,记得把诊金和药钱给我送来!”

大夫也怕惹上祸事,搭夜走了,不管怎么说都是死了人的,真扯上他说些什么也不奇怪,宁肯先不要钱也要赶紧走。

李婆子等外面没动静了才敢出来,哆嗦着溜到门口见没人了,回头抬脚要往屋里去却想起里头有个死孩子,吓得腿又赶紧收回来了,这会儿段浩方也不在,谁都不在,要不……她跑……?可她这老胳膊老腿的能跑到哪里去啊?这一跑再让人抓回来不更说不清了?她没主意了,在门口台阶上来回转圈。

“都是那杀千刀的傻子弄的!要不是他……!要不是他……!”李婆子咬着手指头发狠,气得肝痛怕得掉泪,跑又不敢跑,留下又害怕,最后她抓起门后的扫帚跑柴房去了。横竖现在二爷不在,也没人替他撑腰了,她就是打死这个祸害也没人理!

傻孩子在柴房柴堆上睡得正香,富贵替他拿来了被子褥子,又替他铺好,李婆子踢门进来就见这傻瓜抱着被子躺在地上睡得呼呼的,顿时气得眼睛都是红的。这一屋子人让他害得没一个好,他倒在这里睡得香!她上前呼得一声掀开被子,举起扫帚没头没脑的朝他身上打去。

傻子让她打了两下才醒,黑洞洞的见一个黑影子挥着棒子扑将过来,吓得惊叫一声对着李婆子连踢带打。他虽年幼,却长得浑实,李婆子这些日子担惊受怕,年纪又大了,手上的劲自然不如他,让他连冲带撞掀翻到一旁,砸在柴堆中央险些没把老命摔没了,等她费力爬起来却见那傻孩子正四肢并用的向外跑。

李婆子像只翻盖的乌龟似的挣扎起来,随手抓着条木柴对着那傻孩子再打过去,可五下中也未必能打中三下,两人便在地上缠起来。

傻孩子怕得嚷起来,荷姨荷姨的叫,他虽口齿不清,可李婆子也知道他叫的是谁,手上的木柴棍子早不知挥到哪里去了,揪着他的衣裳领子就上巴掌扇他,口里骂道:“小短命的你叫谁?你荷花姨娘不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