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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夫人与杀猪刀(58)

樊长玉以为他是在哄小孩,怕他说了这么个慌话后边长宁发现是假的更难过,顾不得自己昨晚喝醉了可能出糗的尴尬,递了谢征一眼。

谢征一开始没明白她那个眼神,后面樊长玉哄走了长宁才对他道:“你不用这样骗她的,长宁可能就是太孤单了,等开春了我打算养一窝小鸡,她有新的玩伴了就不记得那只矛隼了。”

谢征道:“我没哄她。”

这次轮到樊长玉满脸错愣。

让海东青送信的事眼下还不能坦白,谢征说起谎来脸不红气不喘:“鹰隼驯到后面,本就会再将鹰隼放飞,会飞回来才是完全被驯服的。”

樊长玉一听,这不还是个未知数?

她狐疑瞅谢征几眼:“你就这么确信能飞回来?”

谢征从容不迫地点了头。

樊长玉心中虽然还是有些疑惑,但自己也不懂驯鹰隼,倒也没再说什么。

她前段时间熏的不少腊肉都还挂在火塘子上方,大部分都是留着卖的,只有小部分留着吃。

从前她爹娘还在时,每年都是这天她爹拎一块肉去看樊家二老,如今爹娘不在了,樊长玉虽跟那老两口不亲近,但毕竟是长辈,样子还是得做做。

早饭后,她也打算拎一块腊肉拿去给老两口就回来,托付谢征帮忙看着些长宁后就拿着腊肉出了门。

樊大前不久才死了,樊家老宅这个年过的也有些惨淡。

樊长玉去时,只有樊家老两口在家,刘氏带着一双儿女回娘家过年去了。

可能是一年里两个儿子都死了,老两口受到的打击还是有些大,樊老婆子直接卧床不起,樊老爹本就斑白的头发,几乎是全白了,大过年穿的衣裳也脏兮兮皱巴巴的。

不知是无心收拾,还是现在儿媳当家,日子过得并不好。

他看到樊长玉,让她进屋去坐着烤烤火。

但樊长玉只想给完东西就走人,道:“宁娘还在家中等我,我就不多留了。”

樊老爹看着她拎来的腊肉,约莫是想起小儿子从前每年过年也会拿一块肉过来,红了眼眶,说:“进屋去坐坐吧,你爹从前的一些事,我想着还是该告诉你。”

樊长玉听到这话愣了愣,她爹从前还有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

见樊老爹说完那话后就步履蹒跚往屋子里去了,樊长玉稍作犹豫,还是抬脚跟了上去。

第33章

老宅比起樊长玉家更破旧些,显然也没怎么收拾,屋子里的东西乱糟糟摆在一起,因为冬日里烧火塘子,桌椅板凳落了不少烟尘也没擦拭。

坐下去前不擦一擦,起身衣服上就得沾上不少烟黑。

屋中的摆设也都是些不值钱的土陶罐子,樊大父子俩都好赌,家中但凡有点值钱的器物,也早就被他们拿去典当换钱了。

樊家老两口住在西屋,樊老爹在西屋门口说了一声:“老婆子,长玉来了。”

躺在床上的樊老婆子直接翻了个身直接背对房门,显然连话都不愿意跟樊长玉说一句。

樊老爹有些讪讪的,跟樊长玉解释:“大牛遇害后,她这些日子一直这样。”

樊长玉压根没放心上,也没自讨没趣去问候什么,从她有记忆起,樊老婆子就没给过她们一家好脸色。

她用樊老爹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板凳,直接在堂屋的火塘子旁坐下烤火。

樊老爹把她提来的腊肉挂到火塘子上方继续受烟熏时,樊长玉注意到一旁桌子上还没收捡走的碗筷。

老两口今早看样子煮的是米糊糊,大过年的饭桌上也不见一点肉腥。

樊长玉皱了皱眉,等樊老爹坐下后,问了句:“大伯出事后官府给了二十五两的抚恤金,那钱你们没用?”

二十五两不是一笔小数目了,普通人家用的节省些,家中也没人看病抓药的话,十两银子足够一年的开销。

樊老爹呐呐道:“那钱得留着给你堂哥娶媳妇……”

樊长玉眉眼一抬:“不会又叫他给输到赌坊去了吧?”

樊老爹道:“钱在你大伯母那里收着的,你大伯母怕孝期耽搁了说亲的年岁,打算在热孝期间让你堂哥完婚,已经在相看姑娘了。”

樊长玉一听,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日子都是自己过的,老两口从前是什么好东西都紧着樊大,如今儿子没了,自然是把好东西都紧着孙子。

只要老宅这边不又打她家宅子的歪主意,她倒也愿意继续维持两家这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

她问:“您先前说跟我爹有关的事,是什么?”

樊老爹一张满是褶子的脸映着火光,整个人愈发显得干瘦,他缓缓叹了口气:“大牛遭难,可能也是我的报应。”

樊长玉听到这话只觉有几分奇怪,没做声,等樊老爹继续说下去。

“你爹虽不是我亲生的,却也是我亲兄弟的孩子,那一年闹饥荒,你真正的祖父跟着村里人去官府的粮仓抢粮,叫官兵打死了。你祖母把家中所有的存粮都留给了你爹吃,自己也活活饿死了,临死前把你爹托付给了我……”

樊老爹说起这些,一双浑浊老眼里闪烁着泪光:“我是想把那孩子当亲骨肉养的,可灾荒年啊,饿死在路边的人都有人架锅煮来吃,观音土也叫人抢光了。家里多一张嘴,所有人就都得把吃的匀出来一点分给你爹,你那两个没见过面的姑姑,大的那个才十三岁,被送给一员外老爷做妾,换了半袋白米面……”

樊老爹嗓音都在抖,老泪纵横:“后来那员外去了别的州府,几十年过去了,我跟老婆子也没再见过那孩子,不知她是死是活。小的那个才八岁,三百文卖给了人牙子,也音讯全无。那时家里的孩子只剩大牛二牛和你爹了,还是填不饱肚子。你爹跟我的二牛一样大,但我的二牛也是个体弱的,逃荒路上生了一场大病,为了给二牛看病,迫不得已,才把你爹也卖给了人牙子……”

“你爹打小就懂事,被人牙子买走时,还给我磕了三个响头。”说到此处,樊老爹哽咽得不能自已:“卖的那五百文,叫我愧疚了一辈子……二牛是个福薄的,几副药灌下去,还是没能救回来。我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爹了,谁知道十六年前,他自己带着你娘回这镇上来了。”

“被卖的那两个闺女,他那些年里一直在帮忙打听音讯,大闺女他没找到,但是小闺女他是寻到了的,听说是嫁了一军户,不过后来死在了战乱里。灾荒战乱,哪个都是人命贱如草……”

樊长玉没料到自己爹当年“走丢”有这么多隐情,一时间心绪复杂,好一会儿才道:“我爹回来后,怎就用了您二儿子的名讳?”

樊老爹道:“你爹当时回来就跟我说,他在外边走镖结了仇家,问我能不能用二牛的身份在镇上生活,我哪能不同意,就对外说他是当年逃荒走丢的二牛。老婆子这么多年一直怨恨你爹,觉得都是为了你爹才让两个闺女被卖的。在你爹娘来镇上后,也时常上门去找麻烦,口口声声说是为了你爹才舍了自己两个女儿,从你爹娘那里拿了不少好处。后来你娘生你妹妹落下病根,她见你家没个男丁,又想着把大牛的二儿子过继给你爹,好以后继承你爹的家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