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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夫人与杀猪刀(280)

怎料她一出声后,众人都是面色各异地看着她,赵大娘脸色则瞬间难看了起来,她上了年纪腿脚本不太好,这会儿却几乎是一个箭步冲过来,抱起俞宝儿就对樊长玉道:“快些走!快些走!”

樊长玉一脸莫名,但还是抱着长宁跟上赵大娘往马车处去了。

围观的人群里这才有人小声道:“那好像……真是云麾将军?”

有人附和:“没错,就是云麾将军,前些日子蓟州的将军们进京的时候,我在城门口见过她,她当时骑着高头大马,就跟在唐将军后面,可威风了!”

这话一出来后,围观的众人诡异地又陷入了一片沉寂。

好一会儿,才有人小心翼翼地道:“所以……武安侯揣怀里的那条发带,真是云麾将军的?”

铺子前的小贩和先前买布料的几个妇人皆是一脸见了鬼的神情。

谁知道一个外乡老婆子抄着一口不太流利的官话说出来的奇葩之言,竟然是真的!

紧跟着又有人弱弱出言:“云麾将军带着的那对龙凤胎,该不会……就是她同武安侯的吧?”

众人齐齐咽了咽口水,他们今日这是无意间撞破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小贩从一脸懵逼中反应过来后,抱起几匹布料拔腿就去追樊长玉和赵大娘,边追边喊:“云麾将军,大娘!这几匹布是小的送您的!小的先前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勿怪!”

赵大娘生怕给樊长玉招去祸端,扭过头凶神恶煞冲那小贩吼道:“她不是!你认错人了!”

但怎么都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

全程一脸懵逼的,大概只有樊长玉自己了。

第143章

一直到上了马车,谢七一甩马鞭,驾车离开那闹市后,赵大娘才长舒了一口气。

樊长玉一头雾水问:“大娘,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赵大娘有些愧疚地道:“长玉啊,大娘糊涂,兴许给你惹出麻烦来了。”

她把自己在布匹摊子前同人起争执的事说了,羞愧得头都没敢抬:“大娘也是听那几个妇人说那劳什子,言正接的发带是什么李府小姐的,这才没忍住一时嘴快,哪料到竟闹成了这样……”

她一双满是老茧的手拢在袖子里紧了又紧,才看向樊长玉道:“我听人说,当官的很容易叫人弹劾的,这……这不会让人弹劾你或言正吧?”

赵木匠也怕老伴儿这举动给樊长玉招去是非,当即就指了指赵大娘,数落道:“你啊你,都一把年纪了,逞个嘴快争什么?”

赵大娘心中愧疚,被老伴儿数落了都没吭声。

还是樊长玉道:“不是什么大事,大娘您别自责,只是未免节外生枝,今后还是莫要再为这样的事去同人逞口舌之争。”

皇帝和魏严,乃至李家都早已知晓了她同谢征的关系,谢征进城接了一名女子的发带的消息传出去,他们猜都能猜到是她。

至于旁的,她和谢征早晚都会成亲的,叫百姓们知道了也无妨。

比较麻烦的或许还是她“孀寡”的身份,少不得会有人觉着她配不上谢征。

但觉着她配不上的那些人,纵使知道了曾经同她拜堂的也是谢征,还是会觉着她配不上。

放在从前樊长玉或许会有些介怀。

可经战场淬炼了这么久,生死她都看淡了,若还畏人言,那才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得了樊长玉这话,赵大娘方把一颗心彻底放回了肚子里,她连声道:“不了不了,以后都不会了。”

马车平稳驶回进奏院,长宁见赵大叔和赵大娘都不怎么说话,坐在樊长玉怀里问:“阿姐,姐夫是不是也要去皇宫受皇帝封赏啊?”

她记得那天阿姐进城后就跟着将军们一道去了的。

樊长玉轻点了下头,答:“自然是要的。”

需日日朝见皇帝的,是那些五品以上的京官。

外召回来的臣子,除了帝王提前授意,只需待在进奏院或去衙署办理公务。

樊长玉和唐培义这一批刚从西北战场上下来的将军,目前都还在赋闲中,估摸着年后皇帝才能给她们想好去处。

但如今朝堂形式诡谲,龙椅上的那位自登基以来,就一直没什么实权,朝臣对天家的敬意,除却那些做纯臣的,也都是趋于表面,背地里依附魏严或李家,各分党派。

小皇帝政绩平平,野心倒是不小,之前拉拢李家想扳倒魏严,哪料操之过急,魏严还没倒,就先让李家看到了小皇帝架在他们脖子上的那把刀,让李家转而同皇长孙齐旻合作。

小皇帝现下只能再回头去寻魏严庇护,魏党和李党的斗法的输赢,约莫就在三司会审的魏严勾结反贼一案里了。

樊长玉这些日子为了查随家究竟在当年的锦州一案中做了什么手脚,经常出入大理寺旁听审讯,试图找到魏严此番勾结反贼,和当年设计锦州惨案的相关线索。

但三司会审的进度极为缓慢,等结案怕是得拖一两个月。

龙椅上的变数,在数月后还未可知呢。

长宁听到樊长玉的话后一双眼便晶亮了起来:“那皇帝陛下会赏姐夫什么啊?”

这个问题叫樊长玉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谢征弱冠之年便已封了侯,论战功在整个朝堂再无其二,上回她跟着唐培义一同去金銮殿觐见时,皇帝话里有话地说要赐谢征九锡(cì)。

朝臣们却噤若寒蝉。

她当时便觉着奇怪,回进奏院后问唐培义九锡为何物。

唐培义讳莫如深地答道:“自古以来,唯有天子封无可封了,才会赐臣下九锡,其中含纳了车马、冕服、乐悬、纳陛、斧钺、弓矢等九物,象征的是无上皇权。但历代被赐九锡的,都是不得善终的奸佞之臣。”

眼下的朝廷是李党和魏党分庭抗礼。

皇帝当日的话,是想把谢征推到风口浪尖上,让魏严和李太傅来对付谢征么?

樊长玉心下难免也多了几分忧虑,她帮长宁理了理衣领,只说:“皇帝要赏赐什么,阿姐怎么会知道呢?”

长宁对这个回答显然不是很满意,埋首在樊长玉怀里噘了噘嘴。

长风偶尔掀起车帘的一角,樊长玉轻拍着她后背,目光透过车窗掠向皇宫所在的方向,眉头微锁。

-

皇宫。

“宣,武安侯谢征觐见——”

传召声自冗长的宫道间传来,在雁翅楼外东西两侧十丈高的城台间撞起无数回音,浑厚威严。

披甲配刀的金吾卫在午门前分站两列,神情冷硬肃穆。

日头正高,庑殿顶上的琉璃瓦都被太阳光镀上了一层金边。

谢征一身戎甲,缓步走进了兽口般大开的宫门,玄色的披风在身后扬起,似拖曳着一地血沉煞气。

他眉眼散漫又噙着丝丝冷峭,肩头的麒麟首肩吞在烈日下目眦狰狞,本是瑞兽,仿佛也多了一股在战场上久饮人血后的戾气和邪性,叫人不敢直视。

宫道两侧的红墙金瓦,在这刹那间恍若都失了平日里的庄严与华贵,谦卑蛰伏在他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