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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代仙尊(25)

作者: 帝王屑教教主 阅读记录

于锦煜小声贴着白弈尘的耳朵说:“把所有东西大锅炖能好吃吗?不过真有意思,我想试试。”

雁图南耳朵尖,先声回答了:“是古董羹,名字取自丢入食材的‘咕咚’声。若是加点辣椒就更好了,不加辣椒起码少掉九成味道。”

食物在热锅里烫着,汤的香气渐渐逸散向周围,乡民没有直接开始吃,而是在周围点亮一圈灯,开始唱着祷告的歌,围成一圈跳起舞。

“这是浮愿灯,点灯是感谢天地带来的丰收、还有表达对明天的期盼和祝福。”乡民解释道。

一没留神于锦煜已经和本地人跳做一团,不仔细看根本辨不出来,但只要稍微留意就会发现其中有个人的舞姿带着些不协调的夸张。乡里的姑娘红着脸向白弈尘伸手,眼里是很纯粹的期待,嘴里却是害羞地没说半句话,白弈尘笑着点点头也加入其中。于锦煜边上的老人看到这场面,哈哈大笑。雁图南捧着蓝白团子在一边逗鸟,也不管青年如何热情吆喝,突出一个置身事外。这也让乡里人成功将他误解为了怕生的漂亮女孩。

白弈尘留意到歌里唱到了“极乐国度”和“浮愿教”,暗暗记在心中。

“三月三来桃花开,桃花开来散云霭...”

晚饭结束,连蓝白团子都吃得圆滚滚。

听完于锦煜所言外面的一些事,乡民感叹:“要是天下都能如这里一般就好了...”

熄灭篝火,月光辉辉,周围的一切朦胧起来。乡民体贴地邀请他们在闲置的屋子里住下。

到了屋内,白弈尘即刻问雁图南:“有办法么?”

雁图南点点头,默默从储物袋里摸出来一条灰气腾腾眼神无光的小蛇,小蛇一出来就要咬蓝白团子,蓝白团子拿爪子去攫它,被雁图南按住。

白弈尘看了一眼小蛇说:“晚些再拉我出去,你向我描述就行。”

雁图南点点头。

“你们在打什么哑谜?”于锦煜凑上前看蛇,雁图南指尖一动,蛇往上窜,他的下巴被咬了一口,“哎呀!”

眼前的一切融化了。

原本干净温暖的屋子变得破败不堪,角落结着蛛网,空气中弥散着腐臭味。

透着破败的缝隙向外看,泥地里还散落着枯骨。

“...这。”于锦煜看到眼前的一切,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两步,结果一脚踩进不知是什么的黑色软烂腐质物里,他赶紧抽脚往旁边闪,“这是什么?刚才和我们聊天的该不会不是人吧?”

“你左手牵着的那个不是。”雁图南淡然地点了出来,“哦,不过没事。至少你右手边那个是活的,只不过看上去病怏怏的快断气了。

“这是现实,刚才是梦。”

于锦煜沉痛地看向自己的左手,沉痛的程度就好像嫌弃到要舍弃自己的手。他突然可怜巴巴地望着白弈尘:“白兄,我的亲哥,再生父母,给点水。”

白弈尘甩了他一个小水团:“先小声点摸去还活着的人所在的地方看看吧。”

踏出门槛,圆月高悬。月色空明流淌在枝叶间、戏游在摇晃的树影里、回转在潭水中。桃源乡融散在了沉静的月色,几声悠悠的虫鸣就好像这座城有规律的浅息。

雁图南摸了摸歪倒半边摇摇欲坠的门向外看,屋外可谓鬼气森森,让人看不出究竟方才是幻境还是现在是幻境。四下都是残破景象,枯树、残骸,荒凉笼罩此地。

他们沿着笔直的小径走,尽量不发出太大动静。

路上横着个大石块。

雁图南蹲下仔细看了看:“病死的。”

只有一间屋子的灯火亮着,透过不完整的窗可以向里看。

“哇,哇哦。”于锦煜努力斟酌着脑海里为数不多的词句,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暖黄的油灯光左右摇曳,映着铜镜前微微亮。三尺外是屋子角落染着锈红血渍的寒凉,三尺内是温热的光。白发苍苍的老人披着宽大粗疏的麻布衣,被皱纹和老茧包裹的手微微颤抖而温柔地,在为空气梳妆。

罂粟和精神病是最‘廉价’的梦,宗教和故事则是最‘体面’的。而这里的人显然在梦与梦的隙间寻得了可以栖身的替代品。

“三月十五。”白弈尘冷不丁地传音,“这个时间点的前后,这片区域可有发生过什么?”

于锦煜仔细回顾,先是回话:“这三年没有。”又是从储物袋里掏出了一本地方志。

白弈尘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着于锦煜取出地方志的这整个过程,他时常震撼于后者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粗中有细。

“找到了,是三十年前。”被拽到边上角落的于锦煜说,“三十年前的三月...平水城外,霞阳军举兵来攻,天时不利,未果,月中,绕而...”

他突然愣住了,语速渐渐慢了下来:“绕而行之,自东暗袭。”

平水城是那个向他求助的人所居的地方,平水城东,就是桃源乡。恐怕那时候,真正的桃源乡就已经在金戈铁骑之下被荡平,不复存在了。桃源乡,竟是前朝的幻影。

“三月三来桃花开,桃花开来散云霭。”白弈尘喃喃着先前听来的歌谣。

雁图南递来一个香囊,道:“今天三月三。”拆开香囊,里面却不是什么复杂的东西,而是被磨成粉末的桃花瓣。

被碾为血沫的桃源乡,生者的愿同死者的不舍汇成了极强的念力,影响了这片桃花林。

之后历年,每逢花开,桃源乡都会短暂美好地沉陷入在三十年前和梦想间的梦乡。

“锦煜,如果我有办法将火拦在桃花林的边缘,护住城内城外所有人,你能烧尽这片桃花林吗?”白玉笛已经握在了他手中。

“可以是可以,”于锦煜想到方才看到屋里的场面,还有那篝火前的欢宴,不知为何有些犹豫,“让不愿醒来的人从梦中醒来,真的好么?”

“你忘了平水城吗?不让一切继续向外扩散,只有一把火烧尽这里的梦。从美好的梦跌入破碎且无力的现实是痛苦的,但倘若不从梦中醒来,就永远也无法重建已经是残骸的现实。”白弈尘只是这样回答。

“梦与现实,界限真的有那样清晰么?”雁图南突然开口,蓝白团子落在他的怀里,不断用自己绵软的毛蹭着他的胸口,“如果一个人一生都活在梦里,梦不就已经成为了他的现实吗?我们以为自己在现实里,又是如何确定自己不在梦里?梦是虚幻的,痛苦却是扎根在现实的。不去解决痛苦,甚至不提供摧毁痛苦根基的可行路径,却去打碎人们的梦,只是徒劳把装睡的人一同拖入烈火中。”

“他们恐怕就是这么想的。”

“什么?”

“所以把整个世界拽入梦中,让世界本身成为梦的倒影。当所有人都在同一个梦中的时候,梦本身也在社会这一层面具备一定现实性了。”或者说这正是他们的宗教信仰,他在内心补充道。白弈尘叹了一口气,如果里面的人们并没有把香囊贩卖到平水城,又或者他们没有将天下都变成桃源乡这般模样的期望,他也许会犹豫更长的时间,“我们要做的是别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