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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骨(37)

作者: 孟犀首 阅读记录

何处觅思忖片刻,心中了然,笑道:“这一伤可就没法去寿宴了,这如意算盘打得好。”段成是这一伤,怜心自然会为他作证,他定然不必参加寿宴。而且自从何处觅扮成黑衣人去与他谈成条件后,段成是便将自己的心腹弟子纷纷调离万山刀会,在各地招收徒弟,为的就是待其他三位长老殒命后,安安稳稳地接手万山刀会。

“去,明早帮我送份饭菜给那位段长老,再帮我带句话。”何处觅凑到小二耳畔,低声了句话,小二点头答应后离开。

须得让段成是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有人看在眼里,这样他才不至于如脱缰的野马恣意妄为。何处觅面带笑意,吃饱喝足之后洗漱躺下。

“明天定会是个好天气。”他自言自语道。

竹外楼门前溪水猛涨,连小桥也淹了。

这边何处觅刚走,祝无晦哀嚎一声瘫在椅子上,生无可恋地看着屋顶,与平日里端庄高雅的样子判若两人。

“主人,你也不必如此忧虑,方才那人都说了,云卿暂无生命危险。”乐恒柔声宽慰。

“累了,我这师弟实在是不让人省心!这么多年我嘴都快磨破了,他就是不听,设了这么多法阵都没拦住他,非得逃出去找罪受!我容易么我!”没个外人,祝无晦也懒得注意自己的语气,破罐子破摔,“还偏偏是倒霉体质,出门一趟捡了个徒弟,被坑了半辈子!现在又被徒弟关起来了,怎么就不长记性!”

乐恒哑然失笑,祝无晦气急败坏地骂人,可语气里又是满满的关切,实在是有趣。凡人都说长姐如母,在他们师父离开的这么多年里,祝无晦的的确确是又当爹又当妈,希望他可以平平安安留在竹外楼,可到头来还是保不住方若霖。

换做是谁都要破口大骂。

“主人——”纤云从外风风火火冲了进来。

祝无晦正在气头上,没好气地说:“这会儿我什么都不想听,有事明天说。”

小姑娘两眼冒光,根本不看祝无晦的脸色,抓住她的手兴奋道:“主人,有青鸟从天而降!”

“青鸟?!”祝无晦立时端坐起来,难以置信道,“难不成是我师父?”当即跟在纤云身后,前去青鸟所在的地方。

夜色漆黑,夜雨滂沱。青鸟栖身于竹林中,周身散发出幽幽光芒,照亮了四周。

祝无晦远远便看到青鸟华美的羽毛,出尘的身姿不沾染丝毫雨水,优雅地站在原地,心中愈发急切。

青鸟是上界的讯使,这番拜访自然是传递消息。

“在下祝无晦,敢问青鸟此来为谁传递消息?”祝无晦恭谨行礼问道。

“方齐殷托我给你带句话:解药已寻得,不日便可踏上归程。”青鸟语调柔和,沉稳有力。

祝无晦闻言大喜过望,连忙再拜。方齐殷正是她与方若霖的师父,多年前为方若霖寻找解药而前往上界,自那之后杳无音信,今日总算是有了消息。

青鸟可直呼她师父名讳,可她却不能,遂回道:“多谢青鸟代为传讯,请告知吾师,我和师弟一切安好,叫他老人家不必着急。”

“好。”青鸟应道,随后振翅起飞,雨势对其丝毫没有影响。

望着青鸟远去的背影,祝无晦又变成一副苦瓜脸,哀哀叹道:“这下完了,解药有了,云卿不在。”

半晌,又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振作道:“不行,我得亲自去把他带回来。”竟立刻就要出发。

“明日再启程也不迟。”乐恒一把拉住祝无晦的手,把她往竹外楼的方向一路带回去。

祝无晦忧心忡忡,显然心已经不在此处。

“你就算着急也没用。云卿此刻在哪儿你都不知道,冒雨离开又能怎样?”乐恒这时也换上严肃的神情,俨然是祝无晦平日对待方若霖的态度。

“可……”祝无晦无话可说。

前面忽然冒出一个人影,纤云抬高灯笼一看,发现竟是李墨。他站在祝无晦三人面前,行礼道:“主人,属下知道您要找的人在哪儿。”

第29章 酒家

一行人从山上下来,石君仁支开邢应与其他两人,有意与方若霖并肩而行,步入安平镇的大街,他忽然问道:“颜公子与陆饮溪是什么关系?”

初时方若霖未反应过来他话中玄机,正待回答时又阖上双唇,警觉地看着石君仁。

“颜公子不用这样看着我。我见过林萧风本人,是真是假我一眼就能看出来,而林萧风是逐水楼的人,逐水楼中与林萧风身量相当,且易容能够以假乱真之人,不多。”石君仁忽神秘一笑,“而且你的反应也告诉我,我猜对了。”

“呵,我和他有些私仇,石公子不必顾虑。”方若霖轻描淡写一句话带过。

石君仁朗声道:“颜公子可真是有趣,我一见着你,就知道你与我是同一种人。这可真叫人愈发好奇你真正的身份。”

“你我并不相同,”方若霖扭头定定看着他,神色平静,“若换做我,我会直接杀了那些人,不会放在义庄让他们饱受折磨。”

“可你我得出的结果都相同,在旁人眼中你我便是一丘之貉。”石君仁粲然一笑,伸手指着街道两边的房屋道,“说不定啊,我比你更讨人喜欢。你看,这些人得知爹娘感染时疫后避之不及,直到我派人将病患抬到义庄,他们才能高枕安卧,如今哪个还能想起他们因时疫而去世的爹娘?”

方若霖眉头紧锁,盯着黑黝黝的门缝,似乎想从中看出些什么。

石君仁忽然拍拍他的肩膀,豪气道:“颜兄,管这些蝼蚁作甚,我请你喝酒!”说罢朝一条巷子走去。

巷子里未有一丝灯火,又何来酒家?

脚步声回响,黑暗愈发寂静,方若霖并不担忧石君仁会对自己下杀手,不紧不慢跟在他身后来到巷子深处的一户人家门前。这户人家与别家不同,门上并未贴符封禁,石君仁径直推门走了进去。

“老李,上酒。”石君仁朝屋里喊了一句,声音不大,却刚好能让屋里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片刻后,一名瘦削的中年男子披着衣服,端着蜡烛,慌忙走出来惶恐道:“爷,您怎么这么晚来了?”

“喝酒自然要晚上喝,去把你最好的酒取两坛过来。”石君仁说完,老李忙不迭趿着鞋子去取酒,他又扭头对方若霖道,“老李是安平镇的酿酒好手,我尝过之后念念不忘,反正他家里没其他人,我也就没派人贴符,随时都可以来喝两杯。另外还叫他预备了许多,打算到时候带回去送人。”

方若霖淡淡道:“难得石公子肯与我分享这等好酒,在下着实受宠若惊。”

“哈哈哈!”石君仁大笑几声,乐不可支道,“颜兄用这般严肃的神情讲客套话,真是有趣。”

他犹自大笑,方若霖并未觉得自己的态度有何不妥,颇为不解。

“两位爷,酒来了!”老李一手秉着蜡烛,一手提着两坛酒放在院中的石桌上,又两只酒碗擦得干净分别放在石君仁和方若霖面前,动作娴熟地倒满,殷勤问道,“可还要什么下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