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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说纨绔不读书(75)

一颗人头就这样咕噜噜滚到了酒桌中央。

匪寇的身子直立不倒,鲜血瞬时四下喷洒,喷了匪首和李暄一脸。

齐鸢远在酒桌另一端,身上也溅上几处温热血液。

他头一次见到杀人的场景,忍不住瞪圆了眼。或许是谢兰庭下手太快,齐鸢分明看见那匪寇的头在桌上滚了滚后,竟还眨了下眼皮。

贼头子完全没料到这番变故,拍刀而起。李暄也脸色巨变,暴喝一声,同哑汉围剿上去。

齐鸢被吓得呆住,心里忒忒直跳,身体霎时也失去了反应,只能目瞪口呆地坐在椅子上,时不时还会与桌子上的脑袋对视。

他身体一时失了反应,心里倒是明白,暗道谢兰庭发难前也不知道先把自己支出去。

再看匪首三人身上都满溅鲜血,谢兰庭却干干净净,也不知道怎么躲开的,又忍不住腹诽,姓谢的洁癖可以与倪云林一拼了,后者爱干净天天给梧桐树洗澡,谢兰庭洁癖杀人血不溅身。

心里一顿念叨,那阵恐惧终于稍稍减弱一些。

而前面,谢兰庭已经被三人合围上了,只是他身形快如鬼魅,在三人围过来时已经斜踩柱子,飞身而起,随后长剑从匪首头顶一穿而下。

齐鸢只听一声极为瘆人的惨叫从匪首嘴里发出,等去看时,匪首已经气绝了。

这番狠辣,连李暄也感到了几分战栗,面色大变,怒吼道:“你是何人!”

他用出全力横刀劈下,哑汉则从谢兰庭身后攻上,三节棍直直打向谢兰庭的后颈。

这俩人都吃准了长剑被卡在了匪首的头盖骨里不好拔。却没料到谢兰庭并不用剑,轻笑一声,飞起一脚将匪首尸体踹给李暄,他则反身,五指张开精准地抓住了三节棍的末端。

哑汉自幼苦练武艺,棍棒几乎称绝,从未脱过手。今天竟然被别人反手抓住,心里唬了一大跳,却也来不及变招了。谢兰庭借力一甩,将哑汉狠狠掼到了酒桌上。

“咔嚓”一声,酒桌应声而断,杯盘酒碟跌落的满地都是。

李暄躲避不及,将匪首捅了个对穿。齐鸢看得眼花缭乱,再认清谁是谁时,谢兰庭已经绕去李暄身后,左手鹰爪般扣住李暄脖颈,右手搭在了对方的颅顶上,只需轻轻一别,李暄便要气绝了。

哑汉从地上翻身站起,见状急忙收力,忌惮地站在了两步远处。

齐鸢:“……”

这也太快了!

“尔等鼠辈,也好意思当好汉?”谢兰庭面露不屑,嘲笑李暄道,“这般无用,在军中连喂马都不配吧。”

李暄自知不敌,本就羞恼地不行,此时听对方说他在军中不堪用,更是戳中了痛处,怒道:“你要杀便杀,为何还羞辱人!我李暄再不堪用,那也是在在崖川杀过西川王的!如今落你手中,是我本事不济,我自无怨言!你休要拿军中的话羞辱我!”

齐鸢再次听得“崖川”两字,只觉一股热气从头顶灌进了身子,整个人都热乎起来。

李暄果然是崖川平叛大军的!

他内心暗潮汹涌,生怕谢兰庭将人了结了,脱口道:“谢大人!手下留人!”

谢兰庭正要说话,冷不丁被他打断,转头奇怪道:“留他?凭什么?”

齐鸢忙拱拱手:“听李大哥所言,他也是在军中立过功的……”

“若是军伍之人,叛逃本就是死罪。”谢兰庭打断他,摇了摇头,“更何况西川王还活的好好的。崖川大军接连战败,有什么用?”

李暄一听这话,下意识挣着“呜呜”了几声,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了。

齐鸢没注意到这点异常,又劝说谢兰庭:“那大人也要留个活口吧,万一他们还有贼窝呢?”

“有几分道理。”谢兰庭商量道:“那留下哑巴如何?”

齐鸢:“哑巴又不会说话!”

“只要他带路就行。”谢兰庭叹了口气,“更何况这群人一看就是流匪,并非本地人。怕是没有窝点可以捣。”

齐鸢:“……”

齐鸢顿了顿,只得另辟蹊径。

“……可是李大哥对我还有救命之恩。”齐鸢将刚刚山下的事情稍稍夸大了几分,又润色一番,直将李暄说成贼中好汉,连说带叹,最后道,“……若不是李大哥护着,我与何公子等人恐怕早就遭了毒手了。对了!何公子得救了吧?”

齐鸢突然想到关键处,忙道:“你也可以问问何公子!若不是李大哥从中周旋,谢大人怕是见不到何公子了。李大哥对我们有恩,大人暂且留他一命,给他一个过堂自辩的机会如何?”

俩人正讨价还价,就听庄子的大门突然“吱呀”一声。

齐鸢后知后觉,想起山脚下的那几个人,眼睛瞪圆,才道不好,就听孙大奎在外面大喊:“少爷!呜呜呜少爷!”

十七八个兵勇破门涌入,先被屋内的情形唬了一跳,反应过来后,忙去将李暄捆了个结实。

哑汉全然看着李暄行事,后者被捆,他便也自觉交出兵器,任由被五花大绑推出。齐鸢听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这才知道山脚下的十几个匪寇竟也是半死半伤,都已准备收监入狱了。

一时间洪知县也进来询问情况,孙大奎也来找齐鸢,还有死活不回衙门非要赖着一起的柳大宝等人,却是个个欢喜奔入,随后被屋里的无头尸和滚落出来的双目圆睁的脑袋吓得直呕。

齐鸢看众人呼啦啦进来又呼啦啦出去,紧绷的神经彻底松开,后知后觉也觉得恶心起来。他微微颤抖着,扶着椅子站起来,小心避开那颗头,一路扶着连廊往旁边走。

谢兰庭听完手下汇报,扭头便见刚刚还跟他瞎掰扯的齐鸢跟掉了魂儿似的。他心下诧异,跟了两步。

齐鸢听到脚步声,扭头便见谢兰庭含笑望过来。只是那一笑,叫他突然想起了那颗迸着鲜血飞奔而来的脑袋。

“齐公子?”谢兰庭看齐鸢脸色不对,下意识趋前扶了他一下,刚要问他怎么了,就见齐鸢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身体前倾,“哇”地一声干呕起来。

谢兰庭脸色一变,抽身就退,却不妨齐鸢手下抓得死紧,那件绯色袍子十分轻薄,拉扯间只听“嘶啦”一声,好好的衣服被扯成了两半。

洪知县等人刚刚平复了心情,要让衙役进去将无头尸和匪首尸体带走,忽然听远处廊下传来清晰的撕布料声。

众人疑惑地回头去看,就见刚刚还玉树临风的谢大人,此时衣衫半毁,露出中衣,正惊疑不定地看着齐鸢。而齐小公子手里抓着好大一片绯色布料,也双目含泪,怔怔地望着谢兰庭。

院中诡异地寂静下来,众人一时也猜不准这俩人在干什么,彼此面面相觑,不知道要不要过去。

洪知县最先回神,暗道几声非礼勿视,赶紧催促着衙役们进去收尸。耳朵却又忍不住立起来,诧异那边怎么了?

连廊下,回过神的齐鸢眨眨眼,看了看手里的布料,又看了看谢兰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