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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说纨绔不读书(146)

几天的功夫,扬州府六县两州,无人不知江都县的齐府收回了沐风书院,并聘了褚若贞为山长,如今正忙着改名收徒。

只是这生徒的选取十分严格,只要品行兼优,可以造就的优秀生童。入学院的方式也是考试,时间则是三、六、九月的最后一天。

然而只要考取进去,学生便可以选择寄宿,伙食由学院供给,家贫者可以向书院申请膏火补贴,这样只要考核通过,便不用考虑每日所费的灯油课纸,以及冬日取暖等费用。

齐家书院一时风头无两,有人看不过齐家排场,讥讽不过齐府是低贱商户,如今故意附庸风雅罢了。然而这话很快被人反驳了回去——如今谁不知道齐家的小少爷齐鸢是扬州府的府试案首?

这位可是县试也是夺了案首,前不久又在金陵大出风头的,望社社首都对他称赞不绝。

现在眼看着就要院试,若这位再院试夺魁,那扬州岂不是要出个小三元?如今别说扬州,整个江苏都几十年没见小三元了。

于是,不少人的注意力又从齐家书院转移到了齐鸢身上,暗暗期待这位的院试表现。

齐鸢这些日子一直忙着书院的事情。偌大的书院,肯定要扩招生徒,老师自然也不能只有褚若贞一个。

他写信询了桂提学,由后者举荐了两位颇有名望的儒师。等郑重下了聘书将儒师请来书院之后,时间也到了月底,扬州各县总共来了三百多名报名考试的生童。

孙辂等师兄们虽然分领了书院不少职务,但现在乡试在即,众人都不敢耽搁时间。

于是入学考试这一天,齐鸢便作为书院的学长,带领众生童拜祭先贤。

黎明时分,三百位前来应试生童衣冠齐整,分成数排列于书院讲堂。齐鸢位于众生之首,一袭青衫,神色端谨,眉目凛然。

褚若贞在讲堂前面,目光掠过齐鸢时,不知怎的,忽然就想起了当年带着一群纨绔嘻嘻哈哈,闹腾着进社学的齐二少爷。

印象里那个小小的,骄纵恣意的身影越来越淡。取而代之的,是眼前这个进退有节的神童少年。

齐鸢……齐鸢……

褚若贞轻轻摇头,心中暗想,以后谁还敢说齐家纨绔不读书?齐鸢之才,且走且看吧!

第83章

转眼进入七月, 书院的三位先生给孙辂等人讲课之余,也开始忙着阅卷筛选, 为书院招收第一批学生。齐鸢每天做完功课就去给先生们打下手, 干些誊录记名的杂活。

三位老师除褚若贞外,另俩人一位姓孙,一位姓李, 都是浙江的时文大家。

这次因有桂提学从中牵线, 又听说褚若贞在这做山长,两位先生才答应来书院看看。没想到这书院比他们想象得好太多。先不说孙辂等弟子们个个文采俊秀, 单是齐家给老师的束脩就极为动人了。

他们两人每年脩脯银就各四百两, 年节的敬银每次二十两, 另外伙食费, 父母寿礼银, 年节回乡来回车马银,粗略算算也得有二百两银子。齐方祖为人慷慨,甚至表示将来他们辞馆回籍, 都会另给安置费。

至于褚若贞这个山长,待遇当然更好一些。

虽然文人喜谈穷, 但他们口中的“清寒”并非真正的食不果腹的穷酸,而田园富足之后的闲情逸致。更何况如今朝中官员,一品文官的岁俸银不过二百多两,禄里也是二百多斛。

他们几人自然不敢跟一品大员比,但是跟三四品的文官比起来, 这束脩可真是丰厚多了。别的不说,就他们说知道的书院学馆, 这里是独一份。

银钱富足, 几位先生便也多了许多雅致, 或聚一起品茶饮酒,或请三五好友来书院讲学,顺道穷揽胜景,看扬州风物。

他们俩人都是一方名士,朋友自然也都擅书画。其中有位姓曹的老先生,书法极妙,只是深居简出,不像逸禅先生那般张扬。孙先生与他是至交好友,如今也写信将人请来,打算齐家选定书院名字后,请曹老先生为书院题字。

老先生到扬州的这天,齐鸢陪着孙先生去接人,就听孙先生问:“书院名字可定了?”

齐鸢这几天忙得顾不上选名,闻言摇了摇头:“各铺子送来的征名虽多,但大多以山或以景命名,并无新意,学生还得再看看。”

“不过是一个名字而已,你莫要耽误太多功夫。”孙先生道,“你这两次的功课我看了,文章还算通达。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扬州虽然科举不弱,但远不如浙江绍兴、江西吉水等地。我看你最近整日忙于杂务,是不是因府试案首沾沾自喜,认为自己将来院试乡试必过?”

齐鸢最近的确很忙,书院收回后,齐二老爷便又打上了主意,先是要去做掌教,后来又闹腾着要让齐旺和那群不学无术的伙伴进去。

齐鸢不肯答应,齐二老爷便联合了齐家族长和各旁支长辈,向齐方祖施压。

自家书院,如今又请来了名士大儒,族里人当然个个都跟齐二老爷一样,想方设法要塞儿孙进去。于是齐方祖每天都要面对一族人的讨伐。

齐家祠堂开了两三次,齐鸢每次都会被叫去问话。

虽然有老夫人顶着,但时不时这样的确很费精神。

“都是些家务事。”齐鸢对此也很无奈,苦笑道,“学生会注意的。”

孙先生也知道齐家如今闹腾地厉害,敲打了两句后,便道:“我让老友带了一本《昭阳文集》,这本集子是他那得意弟子写的。那学生跟你差不多大,颇有灵性,如今已作为绍兴的贡生进了国子监。你且看看他的文章。”

齐鸢应是,想了想,问那位学生的名字。

“姓方,叫方成和,会稽人士。”孙先生说完,见齐鸢愣住,又道,“你可不要小瞧他,这位可是是杨太傅的得意门生。”

杨太傅……

齐鸢点点头,低声道:“学生知道了。”

他当然知道。

当年他去太傅府上时,曾在东书房见过一张纸,上面是杨太傅没抄完的一则《端砚铭》。齐鸢当时心生好奇,低头去看,然而越看越觉吃惊。

那铭文气象磅礴,汪洋翰墨,绝非老太傅的手笔。

果然,那天杨太傅回府后,告诉他这是浙江的一个学生写的,那学生名叫方成和,天资颖悟,但家贫如洗,平时给别人写诗作文赚点钱。

这《端砚铭》便是他的代笔作。而买这铭文的同乡学子,因打听出太傅喜欢各种砚台,因此借着进京的机会,送了一方古砚给杨太傅,顺道附赠了自己的文章和这则铭文。

太傅看其文章平平,这则铭文短短三十二字,却雄壮雅秀,不由惊异。于是将人叫到府上询问。

那同乡左右支吾半晌,终究不敢遮掩,说出了方成和。

齐鸢当时神色不动,内心却想,这人文采不错,心机也深沉。

他那天也写了一则铭文,同样三十二字,压在了太傅的桌上,心里想着回头倒要听太傅如何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