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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三国打工人(631)+番外

作者: 蒿里茫茫 阅读记录

这其实看起来有些奇怪,因为这支队伍足有一百余人,剩下几乎全是妇人。

因此斥候上前拦阻时,忍不住便开口询问了。

“小人原是濮阳人,”其中的老人这样说道,“现下城门已开,小人与邻人们便欲往东而行,寻一处……”

“不管你们是哪里人,”斥候说道,“怎么全是些妇孺?”

老人听了这话,眼圈便红了起来,用袖子擦了擦眼泪。

“贵人有所不知,天子来了濮阳之后,城中精壮男子全都留下,征发劳役了。”

“岂止!十四岁以上的男童也要留下!”

“我这孙儿,幸亏年纪小……”

“既这么说,”斥候问道,“怎么连幼童也这么少?”

队伍里一片沉默。

过了一会儿,有个小妇人便上前了一步。

“濮阳城围了大半年,养不过那些孩子的。”

“养不活?”那个年轻斥候嗤笑了一声,“这和围城有什么干系?”

有同行的骑兵凑了过来,听了这话便骂了他一句:“愚货!”

小妇人将头低下,看也不看他们。

但那个发问的骑兵忽然就明白了。

这支队伍里没有青壮年男子,是因为需要留下当民夫。

没有稚童,是因为要么在饥饿中夭折,要么已经被吃了。

他这样踟蹰了一下时,有斥候已经耐不住性子,下马在这支队伍里开始挑挑拣拣。

这都是一群妇人,从十几岁到四五十岁的看着都有,虽然都是荆钗布衣,面色也因为赶路而显得憔悴疲惫,但其中确实有几个美人。

尤其是妇人到了这种境地,不管是不是良家子出身,都要忍着羞窘,和颜悦色地待他们,这就加倍满足了这几个骑兵的心思。

为首的那个妇人看着三十岁出头,黝黑粗壮,讲话却很小心,揣度着他们的神色,在旁边一面跟着,一面开口:

“几位贵人……民妇们听闻贼军出没,赶路时也提心吊胆,却又不知当在何处歇脚,既有贵人们屯驻范城,可否容我等草芥在城下安顿一夜?”

论规矩当然不行。

荀谌坚壁清野,砍伐树木,烧毁村庄,不仅是要隔绝范城内外,还要清理出几十里的无人区,只要是斥候巡逻的范围内,根本不许有平民留驻。

——因为按照那位疑心甚重的小荀使君的话说,谁知道那到底是平民还是贼军呢?

但这些人不是男子,光看腰肢和肩膀就知道是实实在在的女人。

……而且其中几个小妇人生得又那么标致。

几个斥候嘀嘀咕咕了一番,表示同意带着这支队伍再往前走一走,走到离城五里的地方停驻。

当他们将至范城城下时,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女大着胆子,凑了上去。

“家母口渴得紧,不知哪里有水井可以打水呢?”

“水井?”这支斥候队的队率乐出声来,“你这蠢妇,这里隔河便有贼军,哪会在城外给你留一口水井!早都填平了!”

少女听了这话,抬起脸来,气愤地瞪了他一眼。

那一眼原该令队率勃然大怒,甚至狠狠地抽她一鞭子的,可她生得清秀漂亮,嘴唇原也该鲜活饱满得像一朵花似的,现在却干枯开裂,与枯萎的田地一般。

口渴成这样,的确也该着急。

何况她瞪他时,还带了一份委屈,仿佛撒娇似的一个眼神熨帖在他心上,立刻将那点怒气抹平了。

队率很快便做出了另一个决定。

“城中有井。”他说。

“妾又进不得城,”她仿佛泫然欲泣,“将军戏弄妾。”

“你可愿进城打水?”他的目光在她脖颈,肩膀,腰肢间来回流连,身后的一队斥候跟着便发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声。

少女似乎根本没意识到,只是睁大双眼:

“将军当真?”

“令你们全部都进城,这我断然是做不得的,不过你们那车上必已备了水罐,一会儿十几个力气大的妇人赶了车,跟我们一起进城打水便是,”这个小胡子男人停了一下,忽然又改口,“二十几个吧,再挑几个进城……嗯,进城便是!”

他与少女间的调笑并没有令城上的守军警觉,甚至见了这支百余人的流民队伍来到城外不远处停驻,有几个小军官还连忙跑去问上级能不能也出城去挑几个妇人进城。

他们并不警觉,理由也很简单。

河对岸有一支“健妇营”,他们是听说过的,但健妇营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妇人总会随军,做些或轻或重的活计,偶尔迫不得已时也会承担一部分战斗任务。

但攻城,是所有的战斗任务中最为艰苦卓绝的那一项,天下断不会有人将这种任务交给妇人去。

况且重兵的确在仓亭津,但仓亭津离这里不过数里,城中亦有数千守军,范城附近又已坚壁清野,放眼望去,目力所及范围内全无遮拦,只有一片荒原,伏兵无处躲藏。

放几个娇滴滴的小妇人进城,又会有什么相干?城中若是缺了民夫,原本也要外出掳掠的。

他们想得那样轻松,那样愉快,并且因为某些幻想而感到浑身燥热时,城门便渐渐地开了。

斥候们在前,妇人们推着辎车在后,城门两侧有十几个守军笑嘻嘻地围观,而就在他们百余步外的地方,那些原本该停在五里、三里、城外的妇人们,不知怎地也就跟着一股脑地涌进来了!

“蠢妇!蠢妇!不能进这么多人!”城门司马搂着一个妇人走过来,见此情景立刻破口大骂,“将她们赶出去!赶出去!”

可是为首那个身材高壮,皮肤黝黑的妇人听了他的话时,一点也不见刚刚的奴颜婢膝,脸上也不再有那样小心的赔笑。

她从身旁的辎车上摸出了两柄手戟,转身先踹开身前一个守军,暴喝一声再将一柄手戟丢了出去!

那手戟来得又快又狠,全无预兆地扎在了部司马的胸膛上!

当城中守军慌忙地点起一堆干柴,再将一捆又一捆的干柴投入水桶,洇湿后丢进火中,升起浓烈而笔直的狼烟时,岸边的臧霸也见到了那滚滚的浓烟。

他换上了戎装,他的士兵们则扛起了土袋。

“可见了那狼烟吗?!”这个身材魁梧的汉子拎起自己的长戟,“那是健妇营先拔头筹!”

他凶狠地盯着士兵们,见到他们满脸惊骇,臧霸又大吼了一声,“尔等岂不如妇人哉!”

岂不如妇人哉?!

当士兵们神情中的惊骇转为战意时,黄河南岸的战鼓声也再一次敲响了!

“攻营!攻营!攻营!”

范城的狼烟尽管能令仓亭津的守军一目了然,却还传不到邺城。

但今日袁绍府中,几乎所有的谋士都到齐了,也包括了青州的郭图,范城的荀谌。

案上也不再有切成小块的甜瓜,甚至连角落里也不再有冰盘,而最不寻常的一点是,所有谋士在走进来时,脸色都与往昔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