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行必死无疑(93)+番外
我以前不喜欢中国,它太过贫弱,不适合一个民族生存,我是因为你才去的中国。想看清楚到底是什么
样的环境才能养出你这样毫无阴霾的小太阳。但是真正踏上这片土地我却有些失望,它不过是另一个地狱,
你不是在这里长大的。
出生在这个时代的人,到死都看不透和平两个字。我厌倦尸横遍野的惨烈景象,可我存在的意义就是打
仗,母亲生下我的目的也不过是为了二十多年以后的复国战争。苏联人恨我入骨,犹太人憎我入骨,就连我
的同胞都希望跟党卫军撇清关系,他们烧掉军装,奉上勋章,连纹身都融化掉……这些我都可以视而不见,
但是你,白蓁蓁,我并不希望你忘记我,忘记我这样一个罪孽深重该下地狱的战犯,我唯一爱过的就是你。
打掉孩子的事我不怪你,因为连我自己无法确定这个孩子到底能否光明磊落地长大。你可以怪我言而无
信,可以怨我一生不归,可以将我抛之脑后,甚至可以嫁给别人长长久久,唯独不要忘记我。
我的朋友早已死去,我的亲人过早离世,我的祖国残缺不齐,如果连你都将我遗忘,那么我在这片土地
上,什么都不会剩下。
——你的沃尔纳 1945.3.12”
他们在极短的时间里匆匆丢下她,丢下她一个人在后半生空旷的岁月里沉沦。她甚至没有等来战争结束
的那一刻,便收拾好了行李,登上回国的邮轮,船票上的日期是五月七号。
是1935年的5月7号。
也是1945年的5月7号。
港口从清晨就开始忙碌,熙熙攘攘的游客挤满了空地。太阳升到最高处的时候,排队的长龙末尾,多了
一位姗姗来迟的乘客。那是个模样清丽,穿粉白旗袍,捧着木盒子的东方女孩,黑发垂落在身后,长及腰
部,色泽像手里的檀木一样乌黑。她在出神,幽深的瞳眸遥遥望向东方,是太阳升起,矗立着雪山的地方。
检票员唤了女孩好几声,她才愣愣地转过来,把手里的攥的皱巴巴的票递给他。核对了时间班次以后,
检票员把票还给她,发现她身边空落落,便好心地询问了一句,“小姐,您的行李呢?如果只是忘记了,回
去取一下再回来,时间也是够的,这艘船的船长很好说话”
女孩沉默了很久,摇了摇头,眨着寂静的黑瞳,“我没有行李,我的行李在很遥远的地方,拿不回来
的”
说完,只抱着怀里孤零零的小木盒,孤零零地一个人踏上了邮轮,身影极尽落寞,周身都萦绕着一种窒
息的绝望。
听闻那十年的白骨成殇最后熬成了国泰民安,十年前的太阳下了山,十年后的太阳重复升起,照在亘古
不化的雪山巅,化不开的,是冰底封存十里的春。
作者有话要说:
后边应该有个沈寄棠的番外,我看下今天能不能码完
第78章 番外 人间春深
新中国成立那年,沈寄棠生了个皱巴巴的闺女。白蓁蓁一看见觉得丑。这女娃娃一点都没有继承到父母
的优点。
沈寄棠是混血儿,生的本来就美,嫁的丈夫宋鸣鹤是飞行员,黄埔军校出身的国.民党军官。非常典型的
中式男子长相,朗目疏眉,穿上军装更显得意气风发。光气质就能甩别人一大截,跟沈寄棠站在一起,担得
上一句天作之合。
他们一同熬过抗日,一同撑过内战,也曾因为到底去不去台湾的问题连着吵了三个月没消停,最后以宋
鸣鹤叛国投共而告终。他是个极好的男人,在忠诚和妻子里选择了后者,没有跟着父母一块儿跑去台湾,而
是永远留在了大陆。
这俩夫妻都是起名废。闺女一出生,喊了三个月的囡囡,百岁宴都要到了户口还没上。白蓁蓁一听就给
出了建议,“干脆叫宋窝瓜吧!她长的就挺像窝瓜!”
沈寄棠面带微笑地让她切身体验到了太极十八式如何精妙。被捶到找不见东南西北的时候,白蓁蓁想起
了俩夫妻颇具文艺范儿的民国婚书。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
良缘永结,匹配同称。
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
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
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
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
此证。
她看了半天,几乎要把薄薄的婚书盯出个洞来才想起来开口,“叫宋绵绵吧。我妈从前跟我说,叠字名
的姑娘都比较受宠,我自己就是,从小到大都没受过什么委屈。”
宋绵绵的名字就是这么定下来了,好听又好记。虽然名字是白蓁蓁起的,但白蓁蓁每次见着那她,还是
喜欢一脸嫌弃地叫她宋窝瓜。
宋窝瓜的爹妈平常都忙,白蓁蓁陪伴她的时间更长,所以窝瓜格外黏她。能开口的时候,第一句喊的不
是爸也不是妈,是一声发音极度不标准的蓁蓁。她从来没把白蓁蓁当爹妈那一辈的人看。在年幼的窝瓜眼
里,白蓁蓁就是一个愿意花一个下午的时间陪她玩过家家的小伙伴。
孩子对世界的认知并不全面,但分的清什么人对她好,什么人对她不好。宋绵绵很小的时候就知道,那
个皮肤白白,眼睛黑黑的姐姐是这世上除了父母以外对她最好的人,可她走的实在太早,她还没上小学呢,
姐姐就不见了。
犹记得那年是母亲拉着她的手,步入姐姐的房间,姐姐趴在桌子上,合着眼眸像是睡着了。窗户是开着
的,飞扬的雪花柔柔吹进来,铺满书桌和檀木盒子,也铺满了她漆黑如墨的长发,最后落下一片在唇瓣,她
人生最后一点幸运,用在了过早去世。
沈寄棠教给女儿的第一句诗,叫做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白蓁蓁的盒子最后留到了沈寄棠
那儿,留到绵绵嫁人,留到绵绵生了孩子,留到老伴儿走了,留了大半辈子也没烧。
“哪能烧呢?我得还给她!”
“妈,人都没了多少年,哪来的机会还?”
“能还,我说能还就能还,哪怕明天我死了,你也不准烧!”
圆圆的皮球从敞开的大门一路滚进来,扎着羊角辫,眼神机灵的丫头片子从木门后探了探头,一路追着
圆滚滚的皮球跑,一路跑到了满头银丝的老奶奶面前。老奶奶的眼睛是灰色的,水亮水亮,看着她的时候,
像是要涌出眼泪来,她颤颤巍巍伸出手,拉住了年幼的孩童,“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白蓁蓁”
虽然从来没见过这个奶奶,但白蓁蓁不怕生,心里还很想亲近,放了学时常蹿进来找这位沈奶奶。沈奶
奶会给她讲故事,教她拨珠算盘,也爱同她讲道理。什么临渊而羡不如退而结网,什么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