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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者不入爱河(92)

作者: 陈之遥 阅读记录

赵蕊听到他声音里的颤抖,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什么,只觉自己也要哭了。他们真的很久很久没有拉过手了。但就在那天晚上,穿过马路回学校的时候,他又牵了她的手。

后来再说起,都觉得好笑。短短几十米的距离,怎么会出那么多手汗?那感觉潮暖,却一点都不讨厌,因为两个人都一样,谁也不比谁好一点。他们只是忽然变得安静,默默地走,默默地笑起来。

这是李元杰和赵蕊认识的第 5307 天,也是他们开始恋爱的第一天。

“你什么?!”关澜听见赵蕊说出理由,却还是怀疑自己听错了。

赵蕊只好再说一遍:“我在避孕套上扎眼儿,被老李发现了。”

关澜一时无语,看了院子里的尔雅一眼,还好孩子没听见。

隔了会儿,她才又问:“你到底怎么想的啊?”

“什么怎么想的?”赵蕊反问,说,“我 35 了,要是再不生,就没机会了呀。”

“可是你跟老李……”关澜欲言又止。

赵蕊的事,关澜都知道。她跟李元杰其实并不是真的丁克,或者更准确地说,不是他们主动选择要丁的,两人结婚后没多久,赵蕊就怀过一个,但不到四个月就流产了。过后做检查,胎儿脑部发育异常,妇产科的医生又让他们去遗传科看一看。两人生殖检查没有问题,又做了全套基因的大检查。结果出来,赵蕊觉得好笑,居然说他们基因不合。

她跟李元杰,基因不合。

医生说:“这就是个概率的问题,比如你们俩生孩子,有 50%的几率不健康,但也不是说你们怀两次就能有一次能成功,而是每次怀孕都有 50%的可能是不好的。”

“不好是指孩子残疾?”赵蕊当时这样问。

医生回答:“也不是,大多数情况就像你们上一次,自然淘汰了,也可以试管,做基因筛选。但还是个概率的问题,多试几次,总有成功的。”

问题就在那个多试几次,他们在生殖科看到过这样的病友,十次试管,肚子和大腿打针打得没有一块好肉,床上躺整个孕期,动都不敢动。生完孩子晒照片,婴儿周围放了一圈促排卵针的针筒,总有几百个。

李元杰当时就对她说:“不行,你想都不要想。”

赵蕊说:“那怎么办?”

李元杰看着她,许久才道:“你真的一定想要孩子,就换人吧。”

赵蕊打他,说:“有病吧你?!”

两人丁克的决定就是这么做下的,李元杰对外都是说自己身体有问题,生不出来。

关澜当时听说,觉得老李这人真不错。

但两人家里的长辈,比如李家奶奶,从小看着他们长起来的,知道赵蕊体质不好,还是认为是赵蕊的问题。这些年的压力,可想而知。

回到此刻,赵蕊看着夜色吐出淡淡白雾,说:“不都说生育权属于女性的绝对权吗,美国都上街游行了,我自愿吃这个苦,老李凭什么跟我闹脾气啊?”

关澜纠正,说:“美国那边游行争取的是中止妊娠的选择权,不需要征得男方同意。而且《人口和计划生育法》里明确了的,生育权并不是女性独有,而是每个人的基本权利,无论性别,都有权选择是否生育。男性不能违背女性的意愿让女性怀孕生子,女性也不能违背男性的意愿使用男性的精子。”

“关澜你到底哪边的?”赵蕊转头过来看着她质问。

关澜反问:“你是想要法律咨询,还是就陪你吐槽?”

赵蕊说:“就陪我吐槽。”

关澜说:“好的,李元杰这人太不知道好歹了。”

赵蕊笑出来。

第69章 第三

“那要是法律咨询呢?”赵蕊又问。关澜这时候已经觉得他们俩没什么大事了,索性实话实说:“你这么做不对。男的如果自愿进行无保护的性行为,可以视作他默认同意生育。就算采取了避孕措施,因为所有措施都有失败的概率,其行为也可以视作愿意承担这种风险。如果女方怀孕,男方就不能以自己不想生孩子为理由迫使女方堕胎,不能拒绝承担抚养义务。但你在措施上做手脚,就是侵犯了李元杰的生育权。”“侵犯他生育权?”赵蕊倒是奇了,继续打听作案的后果,“那要是怀上了,他还能要我停止侵权,逼我堕胎啊?”关澜还真好好想了想,说:“这个问题有点特殊,女方确实侵权了,但是否中止妊娠又涉及她的人身权。所以即使女方擅自使用精子怀孕,男方也没办法不让她生下来,最多只能提出不支付抚养费,甚至要求女方赔偿他的损失。我记得最高法有个指导案例,学界还有过争论,倒是可以写篇论文了……”“我天,关澜你……这时候跟我说写论文?”赵蕊简直无语。关澜笑起来,笑了会儿,才又问:“医生不是说可以试管吗?如果你真想要,为什么不跟老李商量好,走正常途径呢?”赵蕊也才回答:“我跟他提过啊,他一直不同意,那我只能用非正常手段向他明志了。”

第70章 礼物

尔雅的房间早就关了灯,应该已经睡着了。关澜随手拿了件羽绒服,一边套上一边出门,搭电梯下楼。出了楼栋,夜风扑面而来,她在空无一人的小区里快步走着,竟有种读书的时候偷跑出去约会的感觉。当时见的是什么人,早就忘记了,但那种秘密又雀跃的心情,虽然遥远,却仍旧记忆犹新。还没出小区,已经看见齐宋的车停在外面马路边上,人也从车上下来了,就站在那里等着她。旁边一盏路灯照着树叶落尽的梧桐,也照在他身上,在他身后拖下长长的影子。她在门禁闸机那里停下刷卡,远远看着他。他也看到她了,也对她笑着,张开双臂。她出了门禁,朝他跑过去,投入他的怀抱。身体撞进身体,裹挟着冬天的冷气。脸颊贴上脸颊,凉凉的,却也柔软。彼此都能感受那更深处的温暖,源源不绝。这拥抱如此熨贴,扎实,其实不过短暂的几秒,却有种天长地久的错觉。他手掌抚着她的后背,在她耳边轻声地说:“上车坐会儿吧。”

尔雅的房间早就关了灯,应该已经睡着了。关澜随手拿了件羽绒服,一边套上一边出门,搭电梯下楼。出了楼栋,夜风扑面而来,她在空无一人的小区里快步走着,竟有种读书的时候偷跑出去约会的感觉。当时见的是什么人,早就忘记了,但那种秘密又雀跃的心情,虽然遥远,却仍旧记忆犹新。

还没出小区,已经看见齐宋的车停在外面马路边上,人也从车上下来了,就站在那里等着她。旁边一盏路灯照着树叶落尽的梧桐,也照在他身上,在他身后拖下长长的影子。

她在门禁闸机那里停下刷卡,远远看着他。他也看到她了,也对她笑着,张开双臂。她出了门禁,朝他跑过去,投入他的怀抱。身体撞进身体,裹挟着冬天的冷气。脸颊贴上脸颊,凉凉的,却也柔软。彼此都能感受那更深处的温暖,源源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