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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者不入爱河(37)

作者: 陈之遥 阅读记录

关澜对张井然说:“你去同学中间问问,有没有专门的新西兰留学生论坛?”

张井然答:“肯定是有的,干嘛?”

“找找认识龚子浩的人,”关澜解释,“新西兰赌博合法,而且那里的华人参与赌博的比例很高……”

“关老师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呢?”张井然感叹。

“其实就是前几年看见过一个新闻,中国留学生在新西兰因为赌债企图自杀,当地华人社团还专门为这个办了互助小组。”关澜解释,“还有,他跟王小芸是 2021 年欧洲杯期间认识的,再往前一次比较重要的足球比赛就是 2018 年世界杯,龚子浩那时应该就在新西兰读书……”

张井然眼睛亮起来,说:“如果是那样,就能证明龚子浩早有赌博行为,而且屡教不改,这就铁定是一次判离的法定情形了呀!”

“你先去试着找找看,千万别跟当事人说得太乐观。”关澜提醒。

“明白。”张井然利落应下,领命去了。

几天后,又是 X 先生与 Y 女士婚前协议项目的节点会议。

双方名下财产的清单已经做出来,各自在家族企业里的持股情况也在其中。

因为两边行业相关,这几年受到疫情的影响,经营状况也基本相似。腾开的商场空置率持续走高,新风华也关了不少专卖店,旗下还有两个品牌停掉了生产线,授权出去给别家做贴牌。但在大环境之下,也还算无功无过。

姜律师当时调侃,说:“什么叫门当户对?这就叫门当户对。你开商场,我卖衣服,居然连股票市值都差不多。”

倒是两边的个人背景调查出了一点小状况。

于总的背调公司查出 X 先生在大学阶段跟一个年纪比他大不少的模特谈过一段轰轰烈烈的恋爱,六个月之内在中美和欧洲之间往返了数十趟。

但 X 先生方面很快拿出了模特的书面声明,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两人已于某年某月某日分手,从未在全世界范围内任何地方登记结婚,且没有婚外子女。

而后,又投桃报李,查出 Y 女士十五岁去澳洲读高中,曾经因为病假停学治疗了整整一年,医疗记录是绝对保密的,但在当地小留学生圈子里的传闻是她得了抑郁症。

Y 女士方面随即出示了最近的诊断报告,证明她当时只是因为初到异乡,又受了点校园欺凌,早已经康复,且这段病史不会影响生育。

小状况就这样有惊无险地度过去了,最后又听姜源调侃,说:“半年几十趟跨洲,真怀念可以打国际飞的的日子……”

到了这一次节点会上,所有条款基本敲定,签字的时间和场合也确定下来,就是即将举行的订婚宴,前面宴会厅里摆酒席,后面会议室签婚前协议。

关澜这一次是现场参会,坐在至呈所的会议室,看着墙上巨大的显示屏,其上框出两个画面,各是一屋子的律师、会计师,她忽然有种不甚真实的感觉,好像他们就是科幻片里的命运规划局,正窥探着,谋划者,计算着他人的人生。而作为主角的 X 先生和 Y 女士,竟然也在其中。

自会议开始,于莉娜就坐在关澜旁边的位子上,还是像上次一样,拿了一本有至呈所抬头的便笺和一支圆珠笔,画了一页纸的小人儿。

直到接近尾声的时候,她把那张纸反过来,在背面写了几个字,推到关澜手边。

关老师,可以单独跟你聊几句吗?

关澜看过,对她点点头,待会议结束,跟齐宋打了声招呼,借用隔壁的小面谈室。

两个人进去,关上门,在一张小圆桌旁边坐下。

“关老师,”于莉娜先开口,说,“你觉得这份婚前协议怎么样?”

关澜听着,发现自己其实早就预见到了这一问,在第一次见到于莉娜,在她问起腾开股权的时候。

但此时此地,她好像只能给出一个官方的答复:“我认为在婚前互相了解,公开坦诚地签订协议,对所有人来说都是非常明智且必要的做法。”

莉娜笑笑,反问:“但真的有人愿意被这样放在显微镜下面审视,然后就像打牌一样,我有一对三,你出一对四吗?”

关澜一时无语,缓了缓才说:“如果你的顾虑是在腾开的股份上,可以提出再加一条约定,那部分股份,以及今后产生的分红、增资扩股的收益,全部属于你的个人财产,那样无论你是否在腾开任职,都不会有影响。”

但莉娜却摇头,说:“我知道,我已经跟于总说过了,但于总不希望做这方面的约定。因为如果我们提出来,谢天齐,哦不,X 先生那边肯定也会有相应的要求。还是像打牌,我出一对三,他回我一对四。”

关澜忽然明了,于莉娜还有个一个哥哥,于总可以不让她参与腾开的经营,而谢天齐是独子,不太可能不接手新风华。在这各自的股权上不做约定,于总包赚不赔。又或者用传统的说法来解释,嫁和娶是不一样的。

“但我今天找你聊,其实不是为了股份的事情,”于莉娜却已然转折,接着说下去,“背调结果出来之后,我和 X 先生,我们自己也做了一点调查。”

“什么调查?”关澜问。

莉娜笑,答:“就像网上说的那样,互相交换手机,查微信、支付宝、信用卡账单、网购记录、甚至闲鱼……X 先生也许是想向我证明,他跟前女友确实彻底断了,私生活很干净,但你知道我发现了什么吗?”

关澜没说话,等着她揭晓谜底。

于莉娜又笑了,笑得几分狡黠,说:“我一直以为,我们是在一次工作午餐上偶遇的。结果却看见我当时实习的那家投行的 MD,发给他那天午餐的邀请,对他说,我叫了 Lena 一起过去,你一定要到。他回答,好。”

稍一停顿,又说:“他其实早就知道我那天会出现在那里。”

……

从面谈室里出来,关澜送走于莉娜,又去找齐宋。

进了他办公室,关上门,简单谈了谈 Y 女士。

齐宋听她说完,支肘看着她问:“关澜,你知道这个项目是谁付钱,而且关系到以后的案源吧?”

关澜点头,答:“我知道,我只是说了一个律师应该说的话,至于接下去会怎么样,全看当事人自己的决定。”

她以为齐宋会动气,他帮了她,她却拆了他的台。

不曾想齐宋却笑了,说:“那你看着吧。”

关澜意外,即使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很淡定。可这淡定是因为真的无所谓,还是胸有成竹呢?她不知道,却忽然想起了他那条保密建议。也许,只是也许,这场婚约为什么开始,如何进行,又会怎么结束,他早就已经想到了。

办公室陷入短暂的宁静。一侧落地窗上的遮阳帘拉起一半,远眺可见大半个城的风景,其中道路交错,车流不息,直到地平线处才模糊在浮尘里。但不知是因为在高处,还是玻璃隔绝了噪声,完全听不到市井的喧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