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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一怎么还是我(313)

作者: 醒冬 阅读记录

那个骄傲又明艳的灵魂,只能被迫困在一具弱小且逐渐颓败的躯体中,不知前路何如,还要背负着深不见底的血仇一步步走下去。

明烛单手托腮,望着窗外,淡声道:“其实……你们可以还是跟以前一样唤我名字。”

她勾唇,轻轻笑了下,说道:“任平生就是我的姓名,以前只有几个关系亲密的友人知晓,大部分人只听说过明烛这个尊号。

重活一次,除了你们,也就只有霜天晓叫过我姓名。”

众人抿唇,感觉心头的担子又沉了些,千言万语之中品出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最终,一群人沉默着来,更加沉默的离开,留下明烛一人坐在窗边。

“你这招先发制人倒是妙,隐瞒身份装作小辈同他们混在一起,该尴尬的本是你才对吧。”

少顷,窗外闯来一道明朗的嗓音,紧接着便是一个身着青衫的身影不正经地从窗外一跃而入。

明烛未接话,而是道:“你是不是从来不知道门长什么样。”

砚青扬眉一笑,十分不留情面地戳破她:“事情由你先戳穿,由你先叫出那句师兄,尴尬的反倒成了他们,了不得啊平生。”

任平生不答,只是抬眸看了眼砚青,眼底终于漾出一道清澈狡黠的笑意。

第181章 鬼域再会

在鬼域这段时日, 是这几年难得松快的日子,无论是对谁。

天衍众人离开后,任平生慵懒地靠坐在小榻上, 小榻靠着窗,她倚靠在窗楞上,伸出手去,光线透过院中斑驳的树影漏下。

树枝像是感受到了她的心绪,悄然舒展开, 开着粉白小花的枝头延伸而下, 温柔地缠绕在她的手指上。

屋内砚青见了这一幕,脸皮抽动了下,忍不住露出个“没眼看”的表情, 心头有些微妙的不是滋味。

倒也不是酸涩,是种难以言喻的复杂失落,像是自己亲手带大的闺女有朝一日被别家的白菜给勾走了, 哪怕对方那白菜是金雕玉砌的, 总也让他看不太顺眼。

他总觉得像平生这样的人, 虽然偶尔混蛋起来的时候能气死人,但总归是千好万好, 对方是劳什子神树是天柱又怎么样,千年前可没这玩意,还轮不上入他的眼。

更遑论这千年时光与他而言只是浑浑噩噩的千载长梦,沉浸在无声的晦暗中, 睁眼时便被那声音唤回了光明人间。

平生这些年的遭遇他不曾了解,更不曾参与, 她背负着什么一路走到现在, 他哪怕有所耳闻, 却也无法从心底里生出真切熨帖的感同身受来。

他觉得失落,也有些可惜。

砚青虽没个正行,素来有窗就不走门,能躺着绝不坐着,可眼下却收起了往日那副潇洒不羁的浪荡子模样,老老实实坐在离小榻几步远的木椅上,正细细品味着心头复杂的情绪,低声唠叨着:“你就不能挑个好点的。”

任平生斜眼觑他,问道:“怎样算好?”

砚青一哽,半晌没说出话来。

他搜肠刮肚了一番,试图找出个能同平生相匹敌的青年才俊来,可无论怎么想,能符合这个艰难条件的,似乎有且仅有他本人。

砚青沉默片刻,饶他再自恋,也默默将这两个字又咽回了肚子里,再没出过声。

他目光轻轻扫过任平生的侧脸,瞥见她难得有一日如此懒洋洋的模样,心头浮现的是转醒之前,在千年前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她只身一人扛起风雨飘摇的天地。

她不是个爱情绪外露的人,总瞧着平静得若无其事,就连最后要去渡劫时也冷静而细致地给所有人安排好了退路,那颗心封锁得严丝合缝,叫人窥不出半点紧张忐忑或是不甘,任谁都看不出她是早就做好了不成功便成仁的心理准备。

他们之间,从来都是不涉俗世情爱的关系。

砚青很早就清楚。

他们能在绝境险路生死相托,能拼了这条命也为对方搏一条生路来,是最可靠的战友和最亲密的同伴,也是永远都能理解对方的同道者。

这些词听上去正直单纯到似乎生出半点绮念都是亵渎。

罢了……罢了。

总归她还活着,还能在这千年后的全新世界继续折腾,已是应了他最殷切的期待。

他们五人,似乎都生来同颠沛流离这个词有缘,重逢这充斥着上天眷顾的两个字于他们而言太过奢侈,能多活一个,都是好的。

她能开心,也是好的。

砚青如此想着,心头那股烦闷总算被驱散了些,眼睁睁看着那被他在心里编排好几日的“劳什子神树”树枝抖了抖,一片花瓣掉到任平生掌心,把她逗得莞尔一笑,继而对方树影一收,化作人型模样,站在窗边落下一道阴影,双目亮晶晶地望着任平生。

几年下来,帝休从最初一眼看着就像个非人生物的样子,慢慢变成被她拉进这个纷繁复杂的红尘里,总算多了些人味。

起码,听得懂砚青刚才那番话明里暗里指向的是他。

帝休那双清透的碧色眼眸不着痕迹地在砚青身上转了一圈,看见对方和自己相仿的青衫,慢慢靠近任平生,轻声问道:“主人,你喜欢这样的吗?”

任平生一顿,略带深意地看向他,扬眉:“嗯?”

帝休未答,心里默默道,她确实喜欢这样的人,她喜欢一切好看的人。

但凡遇到生的好看的,她的态度总会好一些。

尤其是先前那个半妖鲛人,那是他在人世间见过最好看的男人,主人对那个鲛人的态度就非常好。

帝休慢吞吞地说:“我也可以的,像他那样。”

不仅有她喜欢的样子,也能站在她身后,帮她做一切她想要做的事。

任平生眉眼弯起来,低笑一声,挠了挠帝休的下巴,轻声说:“不需要改变,你这样就很好。”

她从血海杀机中跋涉而来,见过的险恶诡谲之事何止万千,杀过的狠辣果决之人不计其数,倒是这一份难得的干净,让她觉得轻松。

没有那些横亘千年的血海深仇,没有承载了数不清的性命而变得重逾雷霆的责任。

梦微山上的镜尘,像是隔绝尘世纷扰的罩子,能让她拥有片刻的清净。

“再说了,那些事情……你不是一直在做吗。”像是听出了帝休的话外音,任平生如此说。

大荒天道千年未曾正位,界域艰难保护着这个千疮百孔的世界,若非帝休作为天柱日复一日地支撑起天道运转,只怕等不到她重活的那一日,真仙早已将此界收入囊中。

任平生垂眸,慵声道:“过来些。”

她说着,也不知要做什么,从袖中拿出了非墨。

帝休依言靠近,任平生端详片刻,从帝休清俊的面容扫到他光洁的手背,犹嫌不够,索性拽了把他的领口。

他化型后的衣衫乃是枝叶所化,不知是何材质,但十分柔软,任平生稍微扯了下领口就松开了,露出坚实的胸膛。

帝休任她“上下其手”,完全没有要反抗的意思,看表情还挺高兴,直到任平生在他胸膛上落下第一笔,他没忍住,抖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