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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一怎么还是我(296)

作者: 醒冬 阅读记录

言罢, 一袭黑衣的殷夜白仿佛没入夜色之中,叫人愈发难以分辨。

黑影不知是否听到了最后这四个字,动作却没停。他的影子在山道的投射中显露比之常人要庞大许多的假象, 可动作却异常灵活, 幽深的剑影在他手中翻了个剑花, 竟直接朝着殷夜白的方向掷来。

闷雷声无端炸响,惊得裂天山上所有人都骇然抬头, 却不见天色有更多的变化。

倏而风滞,连同飞雪为之一滞,空中沉云愈重,点点银灰几欲破云而出, 却最终都被厚重的云层压在了天外,清亮的光线难以落在地上照亮长夜。

顷刻间, 飞雪作叶刀, 剑气长鸣, 恰似月光倾洒,就那么轻飘飘地落在了落在了殷夜白的喉间。

玉笛在殷夜白指尖一转,横在自己颈间,将那道剑光挡住,两两相激,发出清脆玉石声,他仓促一垂眸,目光触及不到,却已经感觉到颈间有一丝血迹浸出。

冰凉的玉笛被他置于唇边,笛声迅速传开,这声音悠扬,偏生曲调透着无尽的悲凉,叫人忍不住沉浸在无边际的阴郁之中,神魂无法抽离。

这股笛声强势地压制住了谢莲生那头传来的乱七八糟的笛音,竟在瞬间让裂天山上所有的黑影都止住了动作。

谢莲生呆愣地停止吹奏了暗飞声,看着这群原本将他们团团包围起来的黑影仿佛收到了某种感召一般,向着另一个方向集结而去,怔愣道:“这是谁?他吹奏的曲子和我刚才吹的一样。”

天衍众人更加呆滞,仔细辨认了下现如今悲凉无边却哀婉动人的笛声,再想起方才谢莲生吹出来像在现场杀鸡似的声音,忍不住道:“真的一样吗?”

谢莲生义正辞严道:“当然一样,这张曲谱我研读过很久,绝不会有错的。”

天衍众人:“……”

云近月艰难地安慰道:“你说是,那便是了。”

此时此刻,一众天衍弟子心中都生出些微妙的感受。

似乎无论遇到多么混乱的危机场面,发生多么震撼他们世界观的事情,只要谢师弟的笛声一响,总能无差别地把他们拉回到现实中来。

某种程度而言,天衍小分队少不了谢莲生。

黑影在缓步离开,众人不敢惊扰,云近月低声道:“似乎有别人来了,我们先去找小师妹汇合。”

她刚说完,天衍众人脑海中便同时听到了来自任平生的传音:

“先别来找我,这地方有些问题,不要跟天外天的人待在一起,也不要靠近黑影,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非必要不要跟黑影们动手,若实在不得不动手……尽量别伤害他们。”

她后半句话说出时停顿了一会儿,似乎在犹豫要不要提这个不合理的请求。

谁料楚青鱼慢悠悠道:“师妹,你想多了,若我们和那些黑影起了冲突,应该去求他们别伤害我们才对。”

他们完全不是那些黑影的对手啊。

任平生:“……”

这倒也是。

言罢,她便掐断了传音联络,留下另一头天衍众人相顾无言。

云近月轻叹:“她还是这么喜欢一个人在外乱跑,便依她,我们先去找个地方躲躲。”

楚青鱼点头附和道:“就是,小师妹早已经不是曾经的独行侠了,她有师门和一群同门,还保留着以前独自行事的习惯可不好。”

谢莲生左看看,右看看,有些自我怀疑地小声问道:“刚才那番话的重点,难道不是天外天吗?”

谢莲生不解道:“任师姐让我们不要跟天外天的人在一起,可哪来的天外天的人?”

众人:“……”

少顷,傅离轲拧眉,沉色道:“是跟我们一起上山的那群人。”

一群少年人凑在一起,惊呼道:“他们居然是天外天的人?我完全没看出来。”

“师妹又是怎么知道此事的?”

天衍众人面面相觑,只觉得心中的疑问越来越多。

……

山道那头,原本被剑气削得平整的雪原已经完全看不出曾经的样子。

那巍峨的黑影最终也没有踏出过山道一步,可哪怕置身于山道之中,靠着一道又一道剑气来压制敌人,他也足以带给外界惊人的压迫感。

空中飞雪倏然一沉,在殷夜白眼前凝作极细的冰针,竟硬生生在空中打了个卷,细密的冰针向着殷夜白的双眼直刺而来。

无数冰针都裹挟着凛冽的剑气,瞬息间席卷似游龙。

殷夜白目光狠狠一沉,确认了这便是砚青最常用的剑势——“回舟不待月”。

在剑气尚未盈满之时令其猛然回撤,迅猛的剑气被硬生生这段,拆碎成了无数的细针,每一道细针都压缩着一道完整剑气的力量,看似不起眼,却是砚青常用剑式中最具有杀伤力的一种。

剑锋回转,掠过殷夜白的鬓角,细针齐排割下一缕发丝。

可就在此时,笛声骤然转调,从原先的幽咽凄凉转为阴冷诡异,似乎有什么亡魂几欲从地底破土而出。

转眼间,地表深厚的雪在朔风之中渐渐组成了一个又一个人型,发出了幽冷的呜咽声,在旷野的夜里形同白色鬼魅,叫人心头战栗不已。

无数的雪人在殷夜白身前汇聚,组建成了一个坚实的防护,抵挡住了来自黑影的攻势。

黑影的剑气稍稍停滞片刻,趁着这一晌的功夫,殷夜白悄然无声地退出老远,直到对方的剑气没有再跟过来为止。

“千年不见,对旧友就只有这两句话吗?”他脑海中的声音温和中透着微妙的凉薄,低笑道,“还真是冷漠。”

殷夜白眼锋戾了三分,却没有作答,仿佛在那一瞬的私心过后,再度成为了一个安静且听话的傀儡,将自己的一切欲.望全都压制了下去,忠实地去完成此行的任务。

脑海中的声音却不依不饶,玩味道:

“连此等游离天外的空间之中的砚青都见了,近在咫尺的明烛,你为何不去见呢。”那声音叹息着,却又似乎带着笑意,“现在不见,以后就是敌人了。”

殷夜白不答,目光愈发浑浊挣扎,在茫茫大雪中踏雪无痕似的向着背对山道的方向走去。

良久,殷夜白的目光终于恢复了一丝清明,他冷声道:“你很吵。”

那声音并不恼怒,反而笑了笑,毫不留情地戳穿他道:“你是不敢见她吧”

“是啊。”

没想到,殷夜白竟直言不讳道:“托你的福,我不敢见她。”

脑海中的声音于是又笑了下,再度道:“我倒真是很好奇,以那个女人的性子,若是知晓你还活着,会如何呢?是会杀了你来报仇?还是会想要将你……‘救’出来。”

殷夜白没有回答。

他这些年扮演被控制的状态已经很是熟稔,时间太长,总会有被长久的谎言骗到自己的时刻。

有些时候,他甚至都怀疑,当年他听到的那句话是不是真的,还是说这千年来的一起只是他的一场梦魇,他抱着想再见阿姊一面的心情,靠着这场长梦在真假虚实之间捱过了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