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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一怎么还是我(292)

作者: 醒冬 阅读记录

砚青终于忍不住,单手支在窗愣上哈哈大笑起来。

任平生反手在砚青和殷夜白脸上一人添了一笔墨,对着殷夜白夹杂着委屈和呆愣的复杂神情,轻声哄道:“看不出他逗你玩呢。”

说话间,也不知怎么短短功夫她就已经画了大半的画,画面上勾勒出的正是此刻的样子。

窗外晴光正好,院中的桃树有一截桃枝正跃跃欲试想要伸进屋子里,一袭青衫的剑客歪坐在桌上探头进窗户里,边上站着单薄的黑衣少年,高束的墨发舞动,撑在窗户边也在往里看。

砚青笑着说:“画咱们俩呢。”

殷夜白满是复杂的看着这幅画,一时想原来阿姊也画了他,一边又想为什么砚青这么了解她,在她只画下一笔时就已经能猜到她整幅画的样子。

殷夜白无端有些失落。

“他们胡乱编排你。”殷夜白闷声道,他声音清亮好听,就像他长期吹的玉笛那般干净清脆,“那些人,他们竟敢说那些——”

后面的话他实在说不出口,今日听到的那出戏,在他看来净是腌臜秽物,不堪入耳,那群人竟敢找一个如此谄媚的人来演他的阿姊。

“这回演的又是我跟谁的故事啊?”任平生毫不惊讶,听上去对这些戏码还非常熟悉,张口就来,“是我跟砚青的那出《玲珑意》,还是跟宗杭的《晚来月》,又或是跟那只小玄鸟的……”

她说一半顿住了,转而看向砚青:“跟小玄鸟那出戏演的太少了,我忘了叫什么。”

砚青显然对这一行涉猎极深,接话道:“叫《殊途归》,不过大部分人喜欢叫禁断恋。”

任平生煞有其事地点评道:“跟你那出戏的剧本写的也太俗套了,演的次数越多越不好看,写《晚来月》的人倒是有些水平,把‘我’跟宗杭那股欢喜冤家的劲儿写的挺有趣的,跟小玄鸟……”

任平生摇摇头,咂舌道:“不知道他羽毛长好了没。”

砚青又是一阵朗笑。

殷夜白愣住了,半晌才道:“阿姊,你都看过?”

任平生换了纸笔给画上色,随口道:“看过啊,如今这时代,半点有意思的消遣都没,也就能听听戏了。”

殷夜白一时说不出话来,闷声道:“可那些都不是真的。”

他说不出此刻心里的难受究竟是因为她对此事毫不在意,还是因为她那些纷繁多样的绯色传闻,竟无一个同自己有关。

良久,殷夜白垂着头,沉声道:“不行,阿姊,这种事情……我无法接受。”

他说完,像是害怕任平生拒绝一般,转身走人了,留下砚青一人。

砚青对此似乎在意料之中,仍是没正行地伸手通过窗户从桌上偷了颗梅子吃,含糊道:“你说他会怎么做?”

任平生停笔,反问道:“不难猜吧。”

果然,第二日,云州盛传的各式各样和明烛有关的折子戏一夜之间尽数消失,所有人噤若寒蝉,再不敢提一个字。

任平生知晓时,正巧又是和砚青在一起,顺势问道:“若是你,你会怎么做?”

砚青嘴角缓缓挑起一个弧度,语气却深:“若是我,我便加入他们,甚至自己来编这故事,他们演什么,说什么,都找着我定的来。”

任平生定定看了他片刻,语气微妙道:“你难道不是直接放任不管?”

他是个从不在意名声的人。

砚青一脸被戳中心事的模样,嗔道:“难得装一把正经,你也不给我机会。”

这便是砚青和殷夜白截然不同的行事方式。

“他太过依赖你了,这样迟早会出问题。”最后,砚青只说了这样一句话。

冗长的回忆骤然袭来,任平生感觉自己在长梦之中缓步行走,难以挣脱。

梦中再出现殷夜白时,已是数年后。

单薄的黑衣少年成长为身姿颀长的青年,一袭黑衣未变,倒是没再束马尾,长发规整地放下拢起,比早年间多了几分成熟稳重。

“阿姊,不要去!”青年模样的殷夜白已经比任平生高出不少,却依旧保留着阿姊的称呼不变。

任平生冷静地看着他,只是用最平淡的口吻问了一句话:

“夜白,阻止我渡劫飞升这句话,你这几日已经说了很多遍。”

“可你从未告诉我原因。”

任平生认真问道:“为什么?”

第168章 若得奇迹

殷夜白回以长久的沉默, 他呼吸粗重到眼眶都是红的,湿漉漉地看着任平生,只是不断地重复那三个字:“不要去, 不要去…”

说到最后,就连殷夜白自己都觉得,这只不过是在自我安慰。

阿姊的性格,若他给不出原因,定是不会放弃的。

殷夜白狠狠闭上眼, 无数画面在他眼前被骤然撕裂, 耳畔似乎传来裂帛之声,格外撕心裂肺。

最后,他嘶声道:“我不能说……”

于是任平生便低笑了声, 她冲殷夜白招了招手,殷夜白顺势弯下腰,低着头在她掌心蹭了蹭, 眼睫不断颤动着, 痛苦地重复道:“我不能说。”

任平生有种饲养的小动物在她掌下蹭来蹭去撒娇的感觉, 殷夜白平日里在外面端得很,但在她面前总爱露出这幅模样, 像是半妖身上那一半的妖族血脉带来的兽性未曾完全消退。

任平生语气很轻,理智到近乎平静,动作分明那么温柔,可说出来的话却让殷夜白的心一寸寸凉了下去。

“夜白, 你要阻我,却不说任何缘由, 只是一味要求我不要这么做, 天下没有这样的事情。”任平生叹了口气, 看着他,温声问道,“我知你定是有不能说的原因,可我同样也有非去不可的理由,我们都有自己的坚持,没道理我要对你妥协。”

殷夜白埋头在她温热的掌心,几乎要呜咽出声。

可最后他也咬死牙关,关于为何不让她去的原因,一字未提。

恍然梦醒,任平生从长梦骤醒,睁开眼睛,想起了很久之前霜天晓冲她好奇地打探:“夜白说自己是半妖,却从未在我们面前显露过妖身,总说自己的妖身形状丑陋,这傻小子,难道我们会嫌弃他丑不成?他总不至于连你也瞒着吧,夜白究竟是什么妖?”

任平生想到,自己那时是怎么回答的呢?

那时的任平生笑着对霜天晓说:“他对我坦诚自己的妖身,是信任于我,我总不至于辜负他这番信任。”

言下之意便是,我知道,但我就不告诉你。

霜天晓当时给了她一个白眼。

外面夜色茫茫,山洞中没有一个人睡着了,全都安静地原地休息,心中时刻提防着危险来袭。

任平生沉默地起身,径直向外走去。

天衍众人同时向她看去,轻声问道:“师妹,你做什么去?”

任平生同样轻声应道:“去白日我们去过的地方看看,或许夜晚有不同的效果。”

傅离轲当即起身:“我陪你去。”

任平生摇了摇头:“你们休息,我在安全线外,不会冒险,很快就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