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怎么还是我(127)
在黑暗中待久了,骤然得见光亮,华远觉得双眼一阵刺痛。
也正是这一眼,让华远看清了对方的面目。
任平生坐在一方巨石之上,单膝屈起,指尖把玩着一枚符箓。
符箓的另一头像牵狗绳一样连接着一个满目阴沉不甘的神魂虚影,正是南寻。
华远偏过头去,不敢耽搁,全身紧绷,凭着先前的记忆在周遭的巨石上连踏三步,飞身而上,宽大的衣袖扫过地面的砂石尘土。
劲风裹乱沙,霜气卷尘土。
困兽犹斗,被逼到绝境的人最后的爆发总是格外狂乱。
生死一线,华远元婴境的修为尽数爆发,在夜色中血气狂涌。
他所修功法侧重身法,总是隐匿于暗处。
他习惯了在暗处杀人,夜色本是他最好的保护色,那时他想不到会有一日,自己在最舒适的环境中被人追杀至绝境。
周遭的黑暗仿佛更加浓重了,华远不再逃,他脚步骤停,在地面擦起粗粝的声响。
灵力卷起沙尘风暴,在华远身后狂舞不绝,而后仿佛和黑暗融为一体。
黏腻的声响在这狭小的战场中响起,任平生感觉到自己脚下的地面突然变得粘稠起来,让她行止艰难,脚下骤生一方泥潭,想要将她吞噬。
天外天中所纳功法无数,任平生认出了这是擅暗杀者专修的暗影诀。
她轻巧地浮空而起,手里攥着母符,子母符相连的长线拽着南寻跌撞着跟在她身后,毫无还手之力地被她在空中甩来甩去,挡开了华远所有的攻击。
华远气息愈发沉重,此时此刻,就连一个寻常凡人都能轻易捕捉到他这个常行于黑暗中的影子杀手的踪迹。
华远双手合十,十指以一种扭曲的方式紧扣住,默念法诀的瞬间,他全身剩余的灵力全都被抽空,脸色煞白。
任平生目光沉了些,当即意识到不能让他把这招用出来。
哪怕她并不清楚这究竟是什么招式,但却让她感觉到了危险。
任平生另一只手中同样浮现一张符箓,她毫不犹豫地将这张符箓引燃烧尽。
灰黑色的余烬在任平生手心簌簌落下,几乎同时,华远不可遏制地发出撕裂般的痛呼。
“啊啊啊——”
他感觉到自己全身都在燃烧,像个疯子一样不断在地上打滚,试图扑灭自己身上的火焰。
可他周围的暗色告诉他,那火焰并不存在,却又真切地在他身上灼烧,像是要抽干他最后的呼吸。
华远双眼已经有些混沌,躺在地上,气息已经相当微弱了。
任平生轻笑着躬身,符箓化作利刃,径直捅进华远的腹中。
利刃在华远紫府中搅动一番,带起血肉黏腻的声音。
华远像一条垂死挣扎的鱼,在地面猛地一抽,剧痛让他几乎昏死过去。
紫府已破,元婴已死。
华远自知再无回天之力,像是恨极了,竟猛地坐起身,腹中骤然滚烫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发挥着余热。
任平生不慌不乱,手中兵刃尖锋又搅了一圈,精准地找到了目标。
刀尖一挑,一枚指甲盖大小,形同黑岩的物体落入掌心。
任平生眼神在这个小东西上轻落了一瞥,面无表情地将其收起。
仙核。
就是因为这个东西被剜出来,原身才身死当场,让她在千年之后有了一个容身的躯壳。
华远艰难地睁开眼睛,借着她手中符箓的微光看清了她淡漠到近乎冷酷的面容。
隐约让他想起了曾经的云七。
濒死一刻,华远却好像突然有灵光乍现,想通了刚才始终不明白的一个问题。
为什么那群天衍弟子对云七无条件的信任?
云近月看到云七动手杀他时都会有疑问,但听到他戳破云七身份的第一反应却是直接一口咬定“不可能”。
为什么他们能那么笃定她不是云七,不是天外天的密探?
只有一种可能。
天外天要杀帝星,而她绝不可能杀帝星。
这世上,只有帝星自己,绝不可能对帝星动杀意。
华远双目赤红,眼珠往外凸起,眼底血丝密布,极为可怖。
他嘴角鲜血不断涌出,咳喘着哑声道:“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你、你是不是——”
就在他出声的同时,另一头有一磅礴的灵压匆忙而至,甚至因为着急,如此强悍的气息竟然稍显凌乱。
任平生自然感受到了,但她丝毫不紧张,甚至笑了下,但手下动作却是一顿。
华远眼睛一亮,希望来者能让任平生因弑杀同门之行而有所忌惮。
他拼尽全力挣扎着从地上腾起,趁着任平生紫府中的元婴开始变得滚烫,甚至隐约散发出光亮。
狂乱的灵压将金丹境的任平生逼得连退几步,脸色苍白。
这是自爆的征兆。
适时赶来的云涯子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修为到了他这个境界,黑暗根本不会影响他视物,他看得清清楚楚。
他看到华远面容扭曲地扑向任平生,即将自爆,打算和任平生同归于尽。
云涯子心跳都停了一拍,当即身影一闪,挡在任平生身前。
华远狞笑着:“掌门,目睹残杀同门一事,竟然偏私护佑,天衍掌门,不过如此!”
他嘶吼道:“只可惜,她是你最——”
话音未落,华远的元婴霎时爆开。
云涯子一击直接洞穿华远的元婴,而后化掌为盾,在护佑在任平生身前。
狂风乱沙拍打着任平生的脸,她十分自然地躲在云涯子身后,让他挡去这些脏东西。
最后映入华远眼帘的,是任平生掠过云涯子肩膀时含笑的眼。
云涯子支撑起的屏障将华远自爆的风波完全挡住,甚至没有引起太大的风波。
待到一切平息,云涯子急忙转身,看着虽然衣衫凌乱、脸上染血、面容苍白但却并无大碍的任平生,这才松了口气。
到此时,云涯子手中的鳞粉彻底耗尽,消散在了空气中。
云涯子揩了下额头的汗,对着任平生连连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们出门在外我交代的第一句就是注意安全!你看看你!直接跟云七待在一起,刚才多危险,若不是我及时赶到,你就被他带着一起炸成烟花了!”
任平生眨了眨眼,露出茫然又无辜的表情:“啊?掌门师叔怎会知道他就是云七?”
云涯子按了按眉心,还没从刚才惊险的一幕中回过神,头疼道:“我自然有办法。”
从天衍传来的信息只给了他一袋鳞粉让他可以跟随着鳞粉的指引锁定云七所在的区域。
他一路跟随而来,在镜尘之外等了好几天,目标越来越小,直至刚才。
谁能想到,任平生也在这里。
他追来看到的第一眼就是云七和他们极力想要隐藏起来的帝星战在一起,而任平生还隐隐处于下风,差点就被命丧当场。
云涯子糟心不已:“这次洗尘结束,你赶紧回天衍提升修为,不到拜星月前都不要出天衍了。”